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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梁月娥心內不禁迷惘,道:「張大哥,你明知我是你殺父仇人的徒弟,你仍然肯將玫瑰令旗給我?」

  張策笑了一下,道:「齊太媼怎配做你的師傅?難道你知道了她的為人,還自甘是她的徒弟?」

  這一問,卻問得梁月娥無法回答,她自小便是棄嬰,為齊太媼扶育成人,齊太媼和趙巴兩人,雖在長江口子的小島上,為伍中星所趁,以他們所授的「吸星神功」反害他們,將兩人一身功力,全都吸走,但他們究竟是學武數十年的人物,武功雖失,見識尚存,從小就指點梁月娥武功,梁月娥此際雖然知道她就是當年血魔門的大掌門,碧血神魔,但十餘年的養育之恩,豈是一時之間,便能拋棄的?

  呆了半晌,轉過身去,並不伸手接旗,道:「張大哥,令旗你留著吧,我不要了!」

  張策濃眉一場,道:「梁姑娘,你……」

  才講了四個字,梁月娥便已然奪門而出,葉小珊伸手便抓,一抓抓了個空,梁月娥已然奔了出去,葉小珊連忙轉身,追了出去,穿過了瀑布,卻已然不見了梁月娥的蹤跡,回頭一看,張策也已經跟了出來,不由得頓足道:「你這人,將我妹妹逼走了!」

  張策道:「葉姑娘放心,梁姑娘此去,必是回四川,通知齊太媼趙巴兩人,速速躲避,若我是她,怕也要如此做法,且容她盡了此心再說!」

  葉小珊少女嬌憨,道:「你倒說得容易,本來我要到鐵雲莊去,有人作伴,但如今找誰陪我一起去?」

  一面說,一面望定了張策。張策反倒給她望得不好意思起來,道:「那件鐵衣,本是我父親千辛萬苦,在那雪坑中得來的物事,如今落在歹徒手中,我本來就要去找他,我就和你一齊到鐵雲莊去走一遭,又怕什麼?」

  葉小珊見張策肯和自己地一齊去,以他本領之高,自己行事,又要方便許多,喜得拍手叫道:「好哇!咱們這就走!」

  拉了張策便跑,直到翻過了一個山頭,才停了下來,她已然氣喘不已,但是看張策時,卻是若無其事,心中大是羡慕,道:「張大哥,師傅只顧雲遊,不肯怎麼教我本領,我看你武功不在師傅之下,可能教我一些?」

  張策幼服玉脂雪芝,三四歲的時候,已然力大無比,十餘年來,簡蒲更將一身絕學,「峋嶁神書」中所載武功,全都傳授了給他。而張策幼時,所習金龍神君所授的獨門內功,也未忘記,當年伍中年在茅屋中所見,張策所作的那個怪姿勢,便是金龍神君張恭默所傳的「雲龍七式」,上乘內功。

  不但是金龍神君張恭默授他武功,他母親女俠殷景紅,早就有心令他身兼兩家之長,將自己所練的內功秘訣,也授了張策。

  嗣後,再經簡蒲調教,張策生性又極是聰明,簡蒲又自始至終,只當張策既輩且啞,因此授藝之際,特別詳細,張策所得更多,已然身兼三家之長,若論功力,就算宋送未曾中了百蛇毒掌,只怕也難擊退張策。

  而藍姑入門雖久,其時張恭默夫婦,只顧行俠,授藝的時間並不多,藍姑的武功,也不甚高,再傳給葉小珊,自然更差了些,因此葉小珊的武功,和張策相去甚遠,張策只當她真是自己師叔的徒弟,便和她談論本門武功,葉小珊本不甚通,經張策多方指點,幾日之內,獲益著實不淺,首先一套金龍鞭法,已然比幾天之前,高出了幾倍!

  葉小珊心中自然高興無比,旅途也絲毫不覺寂寞,這一日,已然到了洞庭湖邊上。兩人找到了一艘小船,在湖上劃行,不一會,就遇到了一艘小小的漁船,問起鐵雲莊在什麼地方,漁船上人指示了方向,兩人便逕向前劃了過去,不一會,便見前面一個凸出在湖濱的湖洲,土色如鐵,地勢又高,老遠望去,宛若一朵墨雲,從湖水中冉冉升起一樣。

  葉小珊喜道:「這一定是鐵雲莊了,咦?怎麼門庭冷落,看來一個人也沒有?」

  張策道:「只怕仍未到約定的日期,是以如此。」

  葉小珊算了一算,道:「也差不多了啊——張大哥,那鐵衣人武功確是高得出奇,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江湖上傳說他無所不為,我也曾親見他下手極是狠辣,但奇的是,他對我和月娥妹妹,卻又好得不得了,甚至肯將宋送那七間石室的寶藏,送給了我們!」

  張策道:「這倒奇了,難道你們兩人和他有什麼關係?」

  葉小珊笑道:「我們見過他的真面目,卻是從來也不識得他的。況且,我和月娥,也只是容貌相似,實則上非親非故!」

  張策道:「你們全是不明自己身世,如何知道不是真的姐妹?」

  葉小珊道:「張大哥,我們比過大小,我比她大了三個月,你說,若是雙胞胎,隔得時間又太長,若然我真是她姐姐,卻又不應該只大她三個月!」

  張策沉吟一陣,道:「說得有理,但你們只怕記錯了生辰也說不定!」

  葉小珊衝口而出,忙道:「藍姑和我講得清清楚楚,我怎會記錯?」

  張策連忙道:「藍姑是誰?」

  葉小珊轉過背去,吐了吐舌頭,忙掩飾道:「你不認識的,是我的好朋友,已然死了!」

  張策這才不出聲,小船在水中,行進極速,不一會,已然靠了岸,兩人棄舟上岸,站定身形看時,只見河洲中心,一根一根,全是鐵鑄的圓棍,約摸有兩丈高下,一握粗細,緊緊地排在一起,將鐵雲莊裡的情形,全都遮住。

  雖然洞庭湖上,風光明媚,但這個鐵雲莊上,卻只生有一種褐色多刺的灌木,只令人覺得肅殺之極,毫無情趣可言。

  張策和葉小珊兩人,在鐵欄柵之外,徘徊了一陣,繞了一個圈兒,竟未曾發現有門,葉小珊道:「張大哥,看來那鐵衣人是有意如此,要考較一下來人的輕功,咱們就從上面躍了過去,你說可好?」

  張策抬頭向上一看,道:「這鐵欄總共也不過兩丈高下,若不是武林高手,鐵衣人不去找他,已然是幸事,也不敢貿然上鐵雲莊來,若是武林高手,則兩丈高下的鐵欄,又豈能阻止得住?我看鐵欄之中,一定另有古怪,還是先出言相請的好!」

  葉小珊心中不信他的話,道:「你要講,你就講吧!」

  張策揚聲道:「莊內可有人麼?有人客來啦!」

  講了兩遍,未有人回答。

  葉小珊笑道:「如何?」

  張策遲疑了一陣,道:「葉姑娘,咱們就躍過去吧!但是切不可落地,先在鐵欄之上,停一停足再說!」

  葉小珊答應一聲,一提真氣,身子便淩空拔起,在鐵欄尖上,輕輕一停,向下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

  原來在鐵欄裡面,是一大塊平地,全是灰朴朴的石面,平整已極,但是在石面上,卻東一具,西一具,有著十七八具白骨,或捲曲,或平伸,看得人毛骨悚然,最奇的是每具白骨之旁,皆有字刻著,那些字,上面塗著白堊,是以看得十分分明,刻的全是那些白骨生前的名字來歷,葉小珊鎮定心神,一個一個地看去,有的人名頭甚是響亮,但此時也成了一灘白骨!

  葉小珊不禁回頭向張策看去,道:「張大哥,咱們莫不是走錯路了吧?這裡面並無房屋,怕不是鐵雲莊!」

  張策面上也大現疑慮之色,道:「奇怪,但此處不是鐵雲莊的話,鐵雲莊又在什麼地方?」

  兩人正在商議,忽然聽得身後又有人聲,那鐵欄之上,極是尖銳,像是一枝枝長矛一樣,尚幸兩人輕功皆好,停身其上,不致為之所傷,一個轉身看去,只見又有五六隻小船靠了岸,每只小船上各有一人,船上一靠岸,便「颼颼颼」

  地躍上岸來,葉小珊認出其中一人,衣衫破襤,背上負著一隻大紅葫蘆,不是雖人,正是酒丐郭有他,心中一喜,忙招手道:「郭前輩,你是主兒,怎麼反而遲來?」

  郭有他等五人一齊止步,抬頭看來,郭有他也認得葉小珊正是甘涼道上,曾經見過一面的那小姑娘,點了點頭,道:「你既然來了,為何不進莊去?」

  葉小珊道:「郭前輩,你躍上來看一看再說,事情古怪得很哩!」

  郭有他「噢」地一聲,道:「咱們一起上去看看。」

  五個人一起身形掠起,敏捷輕盈,看來全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葉小珊正要指點郭有他看那些白骨,忽然身旁輕風倏然,,已然多了一個人。

  那人正是五個人中的一個,葉小珊一見郭有他,便只顧得和郭有他講話,並沒有注意其餘幾個人,是何等樣,此時那人既然就停身在她身邊,她自然不免要看上一眼,這一看,葉小珊心中卻大驚失色,失聲道:「啊!原來是你……」

  她停身在尖銳已極的鐵欄尖端,全憑提氣輕身,才不致為之所傷,此時心中一慌,真氣略散了一散,便感到腳底一陣劇痛,一縮腳,身形已然不穩,「啊呀」一聲,便翻跌了下去!

  張策在她的身旁,伸手便撈,一撈沒有撈著,葉小珊身子一翻,已然穩穩地站在石面之上,仰頭向上問道:「郭前輩,你們可是到鐵雲莊來找那鐵衣人的?」

  郭有他道:「不錯,我們只是第一批,還有不少武林高手,均于日內絡繹來到。」

  葉小珊眼光一轉,停在剛才躍到自己身邊的那個身上,只是心中暗暗吃驚,張策則唯恐她有失,叫道:「葉姑娘,你快上來!」

  葉小珊在下麵走了兩步,道:「我一點事也沒有啊!你們何不下來?」

  張策道:「葉姑娘,凡事總是小心點好!」

  葉小珊大不以為然,只是不肯上去,張策一聳身,也向下躍了下來,伸手便來拉葉小珊,葉小珊「咯咯」一笑,向旁閃去,道:「張大哥,你……」

  她這裡一個「你」字才出口,突然見張策像是站立不穩也似,仰面一跌,竟然「叭」地一聲,跌到了地上,雖然立即一躍而起,但已然面上神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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