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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白二先生安步而行,邊行邊問道:「歐少俠如不嫌冒昧的話,請問少俠師父是誰,老朽或許與少俠師門有舊亦未可知!」

  武凱一愣,他實在自己也不知道該算是誰的徒弟。

  白二先生見他猶豫,忙道:「老朽只是隨口問問而已,如少俠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

  武凱歉然一笑,未予作答。

  繞過石崖後,又是一片白梅林,林後一灣清溪,溪上小橋橫樑,橋後茅屋一盈,看來清雅已極。

  進門後,屋內陳列甚為簡陋,窗邊一桌,桌上正放著白二先生方才手持那方石硯及白筆。

  牆上,懸著一副畫像,畫中人是一位和靄非凡的中年英士。白二先生一進門,先朝那畫像下跪,連叩三首後,起身人道:「老朽因懷念故土,倒教少俠見笑了!」

  武凱這時正魂不守舍地望著畫中人,心中油然生敬慕之情,不禁想起自己爹爹與自己的娘,一個生死不明,一個下落不明,不覺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白二先生見狀一震,他自從看見這少年以來就喜愛非常,同時他覺得這少年有許多地方與自己昔日的故主「武林聖君」甚為相象,這時一見他這種神情,不禁脫口道:「少俠,請恕老朽有一不情之間!」

  武凱已然發現自己之失態,忙道:「前輩有什麼話,儘管請說,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二先生遲疑了一下,終於開口道:「少俠雙親是否健在?」

  武凱慘然一笑道:「家父生死不明,家母下落不明。」

  白二先生不禁歉然歎道:「先主『武林聖君』不幸為仇家所乘,飲恨折身,主母及少主亦隨之失蹤,先主臨終時,曾囑老朽等四人退隱山林,務必尋得少主及主母后,不得重出江湖,今已事隔多年,主母及少主仍然涉無意訊,唉!歐少俠不怪老朽失態吧!」

  武凱亦輕歎一聲。

  他心裡感到奇怪,這白二先生武功那麼高,那麼他的主人武功一定更高了,要不然也稱小「武林聖君」,居然還會有敵手,那麼敵人是誰?

  這時綾姑娘已然笑容滿碉端著一些菜肴進來,道:「公公,綾兒給您做了菜,你有什麼……」

  一步踏進門來,見兩人眼都是淚光閃動,不禁一怔,望瞭望壁上的畫像,又看了看武凱,不禁脫口道:「公公,歐公子是……」

  白二先生展顏笑道:「來,歐少俠,山野粗人,無以待客。」

  武凱亦一收悲思,賓主兩人舉杯互祝,轉瞬間便已談笑風生了。

  夏夜露重,清光拂枝影搖風,夜已深沉,曉色將臨。

  黎明前的黑暗,暗得如同人們心中的重鉛,暗得如同人們心底深處的悲哀,是那麼的黑,是那麼的地暗。

  明月,早已沉下西山!曉霧,漸籠梅林!

  屋中二人,詩興正濃,朗朗詩聲,倍增酒興。

  白二先生忽而擊桌長吟:「夙昔煙霞意最親,披圖忽忽感前塵!雲林如此真幽絕,可有讀書長嘯人?」

  武凱亦高歌相和:「皓魄殘夕露沉,離堂燭盡悄愁深!群黃試賭共河唱,有客曾為楚澤吟;去鳥悠悠隨落日,長川水水引孤心;隴雲朔雁分飛急,雙淚君前自不禁!」

  白先生忽而狂笑著,順手提起桌上玉杆白毛,飽蘸墨汁道:「亂峰山野萬劫空,珠儒玉匣飛成風,帶筆一慣請椽客,哈哈哈,貴客來訪,何不出面一見!」

  白筆輕抖,兩點墨汁,暴射而出。

  屋外一陣嘿嘿怪笑,已然曳蚺上丈以外道:「白梅老弟,今日事與汝無關!」

  武凱一聽來人口氣,就知道是沖著自己來的,遂也一提真氣射出屋外。

  只見屋外溪邊站著一個身高八尺,骨瘦如柴,雙目碧光亂閃的怪人,指著「白梅神君」道:「白梅老兒,你若存心架梁,嘿嘿嘿,我張震也絕不含糊!」

  白二先生哈哈一笑,道:「天魔小丑,居然敢來我『白梅穀』中賣狂,哈哈哈!」

  張震冷笑一聲道:「白梅老兒,你若將歐武凱連劍帶簫一同獻出,姓張的絕不與你為難,否則的話……」

  言至此,突然伸手朝天一摔,「唰」地一道綠光沖霄而起。

  四外山峰上,立即「唰唰」連聲,自不同之方向,無數綠焰,騰空射出,映得眾人鬚眉皆碧,此起彼落,許久許久才告平靜。

  白梅神君冷然一笑道:「張大壇主,哈哈哈,這點小陣仗嚇得倒我嗎?」

  張震又是一陣嘿嘿冷笑道:「尊駕縱然不懼,可是嘿嘿,尊駕的孫女兒……」

  「白梅神君」聞言一震,道:「你們……」

  武凱已然挺身而出,沉聲喝道:「姓張的,有什麼事都沖著我來好了,犯不著連累白老前輩!」

  張震又是一陣冷笑道:「好小子,有種。」

  一鼓掌,小溪對面人影陡現,數十人影並排而立,白綾姑娘果然被人架住,以掌心貼住「命門」,緩緩過橋行來。

  白綾姑娘這時神情萎靡非常,有氣無力地叫道:「公公,駝公公他們都被引開了,都被他們圍攻……」

  「白梅神君」突然狂笑道:「好好,張震,你有本事,我姓白的今天算是栽在你手裡了!」

  張震冷哼一聲,對「白梅神君」道:「白大俠,勞駕閣下把歐武凱捆好,以便交換!」

  「白梅神君」一愣,他想不到對方竟會出此下策。

  武凱已然不耐,陣陣怒火自心中擁起。

  右臂又感到了陣陣刺痛,陣陣的抽搐……紅霞,湧上了他的雙頰。

  臉色越來越冷漠,漸漸布上了一層殺氣,雙晴中,也漸漸露出了森森寒光。

  張震見「白梅神君」遲遲不動手,不禁冷哼,道:「白大俠,你若再不動手,在下可就要對尊孫女不客氣了!」

  「白梅神君」雙眉輕輕掀動了一下,道:「姓張的,你要我怎麼做?」

  張震嘿嘿笑道:「簡單得很,只要閣下點破這小子的『氣門』就行了,嘿嘿,可是白大俠,光棍眼裡不揉沙子,若是閣下做手腳,那麼尊孫女恐怕……嘿嘿……」

  言畢又是一陣得意已極的大笑。

  武凱這時強壓住滿腔怒火,峙立如石像,心中卻電旋疾轉地在打著主意。

  他不敢妄動,因為他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只要妄動一下,綾姑娘的命算是完了。

  但是——

  「白梅神君」的聲音卻一字一字地傳入了他的耳中:「我答應你!」

  腦中轟雷也似的一震——

  啊!人性,想不到這位超然脫俗的世外高人,江湖隱俠,在這緊要關頭,竟然將自己出賣了。

  但是,人家為什麼要以孫女兒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他這麼做不正是人性的表現嗎?不正是親情的流露嗎?

  想到這裡,他不禁一挺胸,大聲道:「老前輩,請儘管下手吧!」

  張震站在溪邊,不禁又大聲笑了起來,道:「白大俠,在下時間不多了!」

  「白梅神君」一抬頷道:「好,我答應你!」

  身形一動,一縷疾風已射向武凱「氣門」重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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