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神眼劫 | 上頁 下頁


  房英不由一怔,忙恭身道:「屋中可是裘世伯,晚輩房英奉父命來拜謁!」

  語聲方落,竹扉呼地一聲打開,只見一位白髮長髯,氣度瀟灑威嚴的葛衣老人,屹立在門口,那皺紋縱橫的臉上,微有一絲驚異之色。

  房英一見老者知道就是「大智山人」裘如山,忙躬身拜了下去,道:「這位該是裘世伯了,房英拜見。」

  葛衣老人傲然受了一禮,道:「你就是房師弟之子?」

  房英忙肅立頷首。

  「大智山人」唔了一聲,轉身進入屋中,口中道:「剛才我還以為是房師弟來了,想不到是你……」

  一提起生死未卜的父親,房英淚水滂沱,嗚咽地道:「回稟師伯,家父生死未卜,留言要晚輩來找師伯。」

  說到這裡,把藍衣秀士說的消息,詳細述出。

  那知「大智山人」毫無驚訝,更不出言慰藉,依然冷冷道:「老夫終生不入江湖,也不想插手江湖是非,現在只問你父親要你來此作甚?」

  悲傷中的房英,心底突然泛起一陣寒意,他想不到這位師伯對自己及父親毫不關心,個性這麼冷僻。

  這刹那,一股怒火,直沖腦門,但他想到錦囊上父親的指示,只得強壓惱怒,道:「家父要晚輩來此習藝二年。」

  「唔!」「大智山人」目光在房英身上打量一下,緩緩道:「你武功已到什麼程度?」

  房英道:「七巧七式劍法,晚輩都已學會,『七星釘』追魂三打,尚未夠火候,至於內力,晚輩僅及家父三成。」

  「大智山人」點點頭突然向屋外走去,口中冷冷吩咐道:「隨我來!」

  房英怔然跟著出門,暗忖:這位世伯莫非要看我武功深淺,目光瞬處,那知「大智山人」腳下如行雲流水,毫不停留地向穀後走去。

  繞過一片花圃,已到峭壁之下,只見「大智山人」伸手一拉壁上山藤,轟然一聲大響,一塊巨石,緩緩旋轉,現出一道門戶。

  房英心中訝然忖道:「原來這谷中還有機關石窟……」

  念頭未盡,突見「大智山人」轉身道:「老夫與你父親同師習藝,論功力,只在伯仲之間,嚴格說來,並沒有什麼奇招神功可以傳你,至於武功一道,精於鍛煉,現在你進去自己靜靜練習,假以歲月,不難有成。」

  房英此刻心中一片失望,暗暗想:「早知道這樣,我在家中還不是一樣,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這裡來。」

  但想到,此刻既然來了,只有安心耽下,心中不由冷冷道:「恭領師伯訓誨。」

  「大智山人」口角抹過一絲冷峻的笑意,道:「好,現在你進去吧,到時候我自會來考驗你。」

  房英心中憤然道:「說不定我明天就偷偷溜走!」

  話也不答,昂首進人石洞,就在這時,轟隆一聲,石壁旋轉,緊緊閉上,石窟中恢復了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房英心中大驚,飛旋轉身,撲近門口巨石上,雙手拚命擂著,口中狂喊道:「世伯,裘世伯……」

  喊聲震得四周回音訊起,卻再也聽不到一絲回答。

  漸漸地,房英恢復了冷靜,他暗想或許這位裘世伯個性素來如此,要自己單獨好好練藝。

  這一想,他立刻靜坐在地上,鬆弛片刻,那知長途跋涉,憂心忡忡下,這一休息,竟沉沉睡去。

  不知隔了多久,他突被冷醒,睜目一看,眼前依是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但他已隱隱感到腹中饑餓難忍。

  在黑暗中,他只得摸索著,想找一些食物,可是摸遍洞中,卻不曾摸到一點東西,於是他只能靜待師伯送食……

  一天,二天,……三天……在焦灼中的房英失望了,他開始懷疑父親過去所說的話是否真實?更懷疑這位裘世伯的動機。

  「難道他想餓死我?」他心中忖著,卻不知其中緣因何在。

  「將來我如能出去,一定要問問他。」房英咬緊牙關,狠狠地自語著。

  眼前,他為了支持體力,拚命想辦法來填飽肚子。皇天不負苦心人,第四天,仔細搜覓下,突發現石壁上生著一朵朵寒菇,於是,他日復一日,以這種野生食物來充饑。

  石洞中無床無綿,陰森森得不能入眠,他只能日以繼夜地靜練內功,按照吐納口訣,靜心養氣,精神旺盛時,他取出自己的佩劍,在黑暗中勤練「七巧七式」。

  日復一日。

  月複一月。

  他本具異稟的眼力卻愈來愈亮,在黑暗中已不需要搜索,而能洞察秋毫。在內力及劍式方面,更是進境千里,無可比喻。暗器「七星釘」的追魂三打,更是百發百中,快逾星光。

  韶光流轉,已記不清多少時候,房英只感到昔日攜帶的衣衫,穿起來短了一大截,緊繃繃地裹在身上,十分難受。

  這一天,意外地,石窟陡然轟隆一響,旋轉出一道門戶,透入一絲陽光,房英心中劇跳,再也不敢怠慢,身形一掠,搜地一聲,像離弦之箭,向門外沖去。

  只聽得門外一聲驚噫,人形一花,飛退三丈,房英沖出洞外,定睛一望,正是「大智山人」裘如山。

  只見這位世伯呆了一呆,突然哈哈大笑道:「二年閉關,你果然不負我所望。」

  房英冷冷道:「世伯望的莫非要我死麼?」

  「大智山人」臉色倏然一沉,厲斥道:「孩子,你怎可以對我說這種話,閉關靜修,乃是佛釋道中的無上妙法,你豈能誤會老夫一番苦心。」

  這時的房英,目若燦星,凝視著「大智山人」,想洞察對方的話倒底是真是假,半晌卻看不出一點破綻,才冷冷一禮道:「侄兒魯莽,請世伯恕罪,現在二年之期,既已屆滿,侄兒就告辭了,將來如遇到家父,侄兒會稟告他師伯二年收容之情!」

  說完,不等「大智山人」有什麼表示,仰天一聲清嘯,身形電掣而起,向谷外掠去,只剩下「大智山人」呆立谷中,一聲長歎,若有所思。

  房英掠出谷口,找了一座樹林,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目光又觸及那兩幅書軸,不由想起現在正是拆開第二隻錦囊的時候,不知父親又有點什麼指示!

  他打開包裹,拆開第二隻錦囊一看,裡面是一張信箋和一付人面皮具,上面寫著:

  「因為不想干擾你動修武功,因此許多話都沒有告訴你,為父此刻可說已存亡未卜,見字速往安陸,追查那出懸『賞格』的人,既可查出我的生死。此行關係甚大,千萬不可意氣從事。

  對方身手功力極高,你可能不是敵手,故如有倪端,速往少林求援,萬勿動手!

  再,你若已看出兩幅字軸中的秘密,千萬勿上武當。附人面皮具一付,今後要隱姓埋名,對任何人不可露出真象。」

  看完這張指示,房英心頭大震,再也不敢耽擱,收拾好包裹,飛掠下了七星山。

  安陸,離洞庭八百里,本是—座小鎮。

  但自郊外裡許的荒廟,出現那樣聳人聽聞的賞格後,頓時熱鬧起來,一批批武林人物,來來往往,他們有的是心存好奇,有的卻存染指那柄「青萍劍」之心。

  兩年來,為了那柄神劍,不知枉死了多少人,但是,事情似乎並未結束。跡象的顯示,除非證實「神眼」的—雙目珠確已殘廢,或是死了,出賞格的人似乎不肯甘休!

  於是江湖上對「神眼」房天義的謠傳愈來愈多,對懸賞的隱身人物,更渲染得神乎其神,因為想覬覦那柄「青萍劍」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廟。

  這一天,安陸鎮中,出現了一位白衣少年,他臉色蠟黃,倒八字眉,容貌長得奇醜已極,腰懸一柄短劍,施施然地進了一家食鋪,匆匆打了尖,急步向鎮外那座荒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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