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殺星小子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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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自己心裡應該明白,也應該說得上來的,只是…… 這時,「勾漏四雄」心中這才知道,他們全都看走眼了,麥亮宇一身武學功力之高,實在高出了他們的意料太多了。 在這等形勢下,不用說,他四個人已是越打越心驚,越心驚,也就越膽寒氣餒了。 但是,膽寒氣餒又有何用?此刻已是勢如騎上了虎背,欲罷不能了。 歐陽映雪眼看麥亮宇只是一個勁兒地在鞭影中練習著身法步法,老不出手還擊,她芳心裡不禁不耐煩了,忍不住揚聲嬌喊道:「亮宇哥,你不要盡在好玩耍馬猴兒了,該出手還擊了呀。」 麥亮宇突然朗聲一笑道:「怎麼?你在旁邊看得不耐煩了麼?」 話聲朗朗中,身形飄閃,雙掌突然電伸,分光捉影,竟然分朝二惡三惡兩人的鞭身抓去。 他真是膽大無比,放眼兩廣武林,大概還無人有這麼大膽,敢於出手硬抓二惡三惡的兩條鋼鞭。 紫衫客在旁目睹這等情形,雙眉不由微微一蹙,深覺麥亮宇實在太狂妄膽大過份了。 麥亮宇這種一出手就硬抓敵人的兵刃的招法本就出人意外,也大違武學常規,何況他出手又是快逾疾電,二惡三噁心中連撤鞭閃避的意念都還未來得及轉動,兩人手裡的鞭身已同被麥亮宇雙掌攫住。 二惡三噁心頭不禁齊地凜然一驚,才待運力振腕抖鞭奪脫麥亮宇的手掌,可是麥亮宇卻已搶先一步地振了腕,抖了鞭。 只聽得麥亮宇口中陡地一聲朗喝道:「撒手!」 朗喝聲中,雙手猛地一抖。 他一身彙集了「武林五異」的絕學和「五異」殘餘的內功真力,其功力之高已是當世武林少有,他雙手猛地一抖之力,勁道何異千鈞,二惡三惡如何承受得了。 隨著他的一聲朗喝,雙手猛抖之勢,二惡三惡握鞭的右手虎口立被震裂,脫手丟鞭,同時感覺到一股絕強無比的力道撞向他兩個胸前。 他兩個心凜膽顫之下,趕緊提氣擰身暴退。 但是,慢了,來不及了,那股絕強無比的力道,已經重如山嶽般地撞在他兩個的胸口上了。 兩聲慘叫劃空,他兩個的身子已被那股力道震得離地,飛出三丈以外,二惡撞在大樹幹上,腦袋開了花,三惡掛在樹枝上,樹枝由後背透胸穿出,全都斷了氣,死了。 就在麥亮宇猛抖雙手,二惡三惡同時脫手丟鞭,身子被震得離地飛起快如電光石火一閃的刹那,大惡和四惡的兩條鋼鞭,已如兩條怪蟒般地分自前後電疾搠到。 麥亮宇劍眉雙挑,腳下橫跨五尺,雙手奪自二惡三惡手中的兩枝鋼鞭同時出了手,化作兩道寒虹直射大惡和四惡二人胸窩! 這又是一個出人意外的打法。 大惡和四惡既意想不到,也根本無法封擋閃躲,因為麥亮宇出手和勁力太強,射勢絕速! 又是兩聲慘叫劃空,大惡死在二惡的鞭下,四惡死在三惡的鞭下,兩枝鋼鞭全都穿胸透背而過。 四惡死也兩雙。 這也是他四個一生橫行作惡多端的報應,才落如此淒慘的下場。 紫衫客的外號中雖然有著「追魂辣手」的字眼,出道多年以來,在兩廣江湖道上雖然也確實殺人不少,可是他目睹「勾漏四惡」的死狀,尤其是二惡腦袋開花,三惡樹枝透胸穿出掛在樹枝上的那種慘像,也不禁雙眉深皺,大為不忍地搖頭暗歎了口氣。 歐陽映雪看得呆住了。 麥亮宇自己呢,他也呆住了,他是被自己高絕的功力驚震得呆住了,怔怔地望著四惡的屍身發愣! 驀地,麥亮宇星目寒電一閃,倏然抬眼射視著樹林中朗聲說道:「林中哪位高人?請即現身一見。」 一聲佛號倏起,樹林走出一位滿面紅光,慈眉善目,身材偉岸,穿著一襲寬大灰布僧袍的古稀老僧。 古稀老僧氣沉神凝,腳下嶽動山移般地走近麥亮宇的面前,雙掌合十,口中高喧了聲佛號,道:「小施主身懷蓋世絕學,一身功力高絕,目前雖然火候尚淺,但稍假時日,不難成為當代武林第一人,不過……」 古稀老僧語鋒微頓,慈目凝注地深望了麥亮宇一眼,忽然搖首閉口不語。 麥亮宇一見這位古稀老僧的舉止神態,心知是位佛門有道高僧,聞言,心念不由微微一動,肅容躬身拱手行禮,恭敬地說道:「老禪師如此過獎,在下實感愧不敢當,不過什麼?尚望老禪師不吝指點賜教。」 古稀老僧緩緩地說道:「老僧如果嘵舌放肆,小施主不會介意麼?」 麥亮宇搖頭道:「在下不會介意的,老禪師請只管放心明說好了。」 古稀老僧微點了點頭,說道:「小施主雖然幼遭苦難,備受人間欺淩,滿懷仇恨殺機,但是老僧卻要奉勸小施主,望祈小施主能本我佛慈悲之旨,仁厚之懷,儘量予人寬容,得饒處且饒人,少造殺孽,以德報怨,定有無窮後福,小施主能答允老僧麼?」 麥亮宇星目一凝,道:「老禪師要在下寬容那殺害母親和外公的仇人,那些無惡不作的惡徒?」 古稀老僧道:「報仇除惡,小施主自可酌量而為,只是下手切勿太毒太辣。」語鋒微頓,忽然輕歎了口氣,又道:「小施主一身殺孽、情孽,為老僧生平所僅見,堪說是武林百年來最重之人,老僧僅請小施主一切多加慎重,凡事多加考慮而後行,老僧言盡於此,他日有緣,當圖再見。」 話罷,目光深望了紫衫客一眼,肥大的僧袖一拂,微風颯然,人已遠去十數丈以外。 麥亮宇連忙喊道:「老禪師請留步。」 古稀老僧恍如未聞,頭也不回的飄然而去。 望著古稀老僧飄然遠去的背影,麥亮宇心裡不禁有些兒感覺惘然若失的輕歎了口氣。 倏地,他耳邊響起那古稀老僧細如蚊蚋的傳音說道:「小施主如能記取老僧今夜之言,他日必受武林尊崇擁戴,否則就是武林群起討伐的梟雄魔頭,正邪兩途,皆在小施主的意念之中,深望小施主慎作明智抉擇!」 話罷,語聲寂然。 麥亮宇這裡耳邊語聲寂然,那裡紫衫客耳邊卻響起了古稀老僧的「束氣傳音」。 古稀老僧對紫衫客傳音說了些什麼?這,自然只有紫衫客一個人知道,別人無法得知。 不過,古稀老僧的傳音,卻聽紅了紫衫客的一張俊面,目射奇采,心中大為駭異不已。 蓋因紫衫客自出道江湖年多以來,雖已名滿兩廣武林,令人聞名心驚色變,但卻從無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可是這古稀老僧不但知道他的身份,似乎還知道他的來歷,這怎不令他心中大為駭異? 「這古稀老僧是什麼人?……」紫衫客心裡在暗暗地思忖著。 這時,麥亮宇正神情怔忡地默立著,兩隻星目中閃著似驚異,似迷惘的神色,望著那古稀老僧已經走得不見了影子的方向在出神。 此際,他心底思緒充滿了矛盾,亂極了,亂得有如一團無法清理的麻絮。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仇恨與寬容,在麥亮宇的內心中激烈地交戰著,正與邪,在緊張地互不讓步地拼鬥著。 這兩個問題,它們都在爭取著明朗的分界。 正與邪,當然前者是對的,也是不容置疑的真理。 可是,仇恨與寬容呢?……「 他能予「仇恨」以寬容麼?…… 以他的立場,他身為人子,他怎能寬容「仇恨」?饒恕那殺害他母親、外公和許叔公的仇人? 尤其是他母親,為了他,歷盡辛酸苦難,饑寒凍餒,最後又代他而死,他怎能讓母親、外公和許叔公含恨泉下,死不瞑目? 不!不能! 是當然,是應該,也是絕對的不能呵! 他心底在呼叫,在呐喊! 可是…… 因此,他猶豫,他悵惘,怔忡著,不知道應該如何決斷? 「琴韻追魂辣手子都紫衫客」一雙星目中光彩有些兒異樣地,悄悄地望了麥亮宇一眼,他心裡在暗想:「古稀老僧要我幫助他,儘量設法阻止他,不讓他在武林中枉造殺孽,可是,我能幫助他什麼呢?他武功那麼高強,我又如何能阻止得了他呢?……」 他心底思潮起伏,意念有如風車輪兒般不停地飛轉著。 突地,他腦子裡倏然閃過古稀老僧另兩句話中的含意,暗忖道:「難道是要我用……」 他剛想到一個「情」字,他那俊秀絕俗的臉兒不禁立刻又是一紅,感覺一陣熱臊的暗罵道:「呸!你瘋了,你想到哪兒去了?……」 歐陽映雪見麥亮宇和紫衫客二人,自古稀老僧走後便都怔立著,好像在想什麼心事似地,久久不言不動,不由黛眉微微一皺,嬌聲說道:「喂!你們都在想什麼呀?是打算在這裡站到天亮麼?」 「呵!……」麥亮宇和紫衫客聞言,二人都不禁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發出了一聲輕「呵」。 紫衫客口中一聲輕「呵」之後,立即跨前一步,朝麥亮宇拱手笑說道:「麥兄武學功力兩皆高絕,堪稱當世之最,實令小弟衷心欽佩萬分。」 麥亮宇因見紫衫客容貌俊逸不俗,心中甚具好感,是以聞言立即微微一笑,拱手謙遜地說道:「兄台太過誇獎了,小弟初出江湖,一切閱歷經驗毫無,以後尚祈兄台不棄,多予提攜指教。」 紫衫客朗聲一笑道:「麥兄太客氣了,小弟實在愧不敢當。」 歐陽映雪忽地嬌聲說道:「好啦,你們兩人都不要客氣啦,既然認識了,以後便是朋友,朋友就和兄弟一樣,還客氣個什麼呢?」 她說來天真無邪,嬌靨兒上一片純潔之色。 紫衫客聞言,心念不由忽地一動,哈哈一笑道:「姑娘說的是,俗話有雲『相逢何必曾相識』,雖是萍水相逢,大家便都是朋友,朋友就和兄弟一樣,還何必虛偽客套的什麼?」 話罷,又是哈哈一聲大笑,笑聲爽朗,令人有著真摯豪放之感。 笑聲落後,臉容倏然一正,目視麥亮宇說道:「麥兄,小弟有句話,不知麥兄會嫌冒昧不?」麥亮宇說道:「兄台並非俗人,何乃還徒作客套,有話但請直言就是。」紫衫客笑道:「如此,小弟就放肆了。」 語鋒微微一頓,接說道:「小弟對麥兄極是欽佩,意欲高攀,與麥兄結為金蘭之友,不知麥兄意下如何?」說罷,目光凝注地靜待麥亮宇的答言。 麥亮宇心中對紫衫客本就極具好感,聞言,不由立即揚眉含笑點頭說道:「好極了,承蒙兄台不棄,小弟敢不從命?」 歐陽映雪那美麗的嬌靨兒上飛揚著興奮的神采嬌聲說道:「這真是太好了,也太巧了,桃園結義是三個人,我們恰好也是三個人。」 麥亮宇和紫衫客二人一聽,都不由得爽朗地哈哈大笑了。於是,三個人,兩男一女,便就在當地撮土折枝為香,並肩跪下,對天為盟,對月為誓同生死,患難相共歡樂同享。三人跪地盟誓既畢,便即一齊長身站起,各敘年庚。 紫衫客年十九為長,歐陽映雪十七為次。 歐陽映雪眨動著一雙美目,望望麥亮宇,又望望紫衫客,語音忽然甜美無限地嬌喊道:「大哥,三弟。」 麥亮宇和紫衫客二人口中應了一聲,兩雙星目同時望向她。 歐陽映雪神情嬌憨嫵媚地朝二人一笑,兩隻玉手忽地一伸,挽著二人的手兒,天真地嬌笑著說道:「這真是太好了,一下子的工夫,我有一個哥哥,也有了一個弟弟,從今以後,我再不會覺得孤單無聊了,我真高興死了。」 她嘴裡說著,兩隻足還不停地蹦跳著,顯示著她芳心裡的喜悅與興奮,天真美麗的嬌靨兒上,更閃漾著純潔的光輝異彩。 麥亮宇的俊臉上也是真情洋溢,高興非常地笑說道:「小弟自幼孤苦,今天有了哥哥姊姊,心裡也是高興極了。」 紫衫客也滿臉笑容地說道:「愚兄和你們一樣,衷心也是高興萬分。」 他說著,一雙星目左顧右盼,望望天真嬌憨的二妹和英挺脫俗,氣宇軒昂的三弟,意興飛揚地朗聲笑了。 麥亮宇也朗聲地笑了,歐陽映雪更是嬌笑格格,那聲音宛如響著一連串的銀鈴,激蕩在夜空中,音韻清脆悅耳動聽至極。 一陣笑聲落息,紫衫客星目倏然凝注著麥亮宇問道:「三弟,對於剛才的那位古稀老僧的話,你有何感想?」 麥亮宇搖了搖頭,道:「小弟心中頗感為難。」 紫衫客道:「怎樣為難?」 麥亮宇道:「要小弟以德報怨,對仇恨惡徒予以寬容,只怕很難辦得到,尤其對於殺害母親和外公的仇人,小弟更是非得手刃他們不可,否則,母親和外公泉下英靈有知,豈能瞑目,小弟何啻不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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