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情十三郎 | 上頁 下頁
九八


  東方兆榮大眼睛倏地一翻,道:「你現在不怪我了麼?」

  青衣人神情有點尷尬地說道:「适才那是誤會。」

  東方兆榮輕哼了一聲,說道:「你現在不誤會了?」

  青衣人訕訕地笑了笑,道:「适才只是一時糊塗,以致多有得罪,尚請小兄弟多多原諒!」

  東方兆榮人小鬼大,聰智過人,他眼珠兒一轉,立時故意做出一副老氣橫秋之態的點了點頭,道:「嗯!這還差不多,你能知道一時糊塗的錯誤,為此而向我道歉,總還算勉強說得過去。」

  青衣人被東方兆榮這種老氣橫秋,像煞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說得不禁面紅耳赤,大感啼笑皆非!

  但是,他雖被說得面紅耳赤,啼笑皆非,卻並不因而惱怒,神情反而淡淡地笑了笑,語調溫和地說道:「小兄弟,我們能好好談談麼?」

  真是好修養、好氣度!青衣人他真是好修養、好氣度麼?……那就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了!

  以青衣人的為人性情,豈是個甘心被人如此教訓的。若在往常,只怕早已大生惱怒,出手狠狠地教訓東方兆榮一頓了,然而,他為什麼竟然會未生惱怒,竟然忍下了呢?

  是因為這酒樓上的人太多,他不好意思,拿不下臉來?

  是因為東方兆榮是十三四歲大的孩子,不值得他惱怒計較,是因為根本是他理屈,還是……

  總之,究竟是為了什麼?是他自己心裡的問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東方兆榮眨了眨大眼睛,道:「當然能,但是,你想和我談點什麼呢?」

  青衣人詭笑地說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東方兆榮微一點頭,說道:「我今天剛剛到此地。」

  青衣人道:「過去來過此地麼?」

  東方兆榮道:「來過一次。」

  青衣人道:「小兄弟,你的府上是?……」

  東方兆榮信口隨便地答道:「江南。」

  青衣人輕聲一笑道:「那真巧極了,我也是江南人,我們是同鄉呢!」

  東方兆榮心中不由暗自好笑地暗罵道:「活見你的大頭鬼,誰和你是同鄉了……」

  他心裡在暗罵,口裡也在笑說道:「這倒是真巧得很呢!你貴姓呀?」

  青衣人道:「我姓田,名季平,是珊珊姑娘的哥哥。」

  東方兆榮故作恍然地道:「哦!原來是珊珊姑娘的哥哥,我倒失敬了。」

  話鋒微頓,大眼睛骨碌碌地掃視了全樓的眾酒客一眼,話題忽地一變,接說道:「田大哥,大家都在等著聆聽珊珊姑娘的妙曲呢!我們別只顧閒談了,你還是先招呼珊珊姑娘清歌一曲吧!」

  這番話,只聽得全樓酒客莫不頻頻頷首,暗贊東方兆榮不但聰明刁鑽可愛,而且深識大體,令人生佩。

  田季平聞言,明白東方兆榮不願和他多談下去,他心念一轉,立時頷首一笑,道:「小兄弟說的也是,我們回頭再談,待會兒由我作東,請小兄弟和你那兩位朋友一齊賞光。」

  東方兆榮笑了笑,未答應,也未拒絕,轉身走回賀雲卿身旁坐下。

  帷幔內又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絲竹聲,田季平這時退入了帷幔後面。

  片刻之後,帷幔掀處,滿樓酒客立時全都覺得眼前一亮,那清麗若仙的珊珊姑娘,已悄生生地玉立在帷幔之前。

  瓜子臉兒,黛眉,美目,瑤鼻,櫻唇,膚如凝脂,身穿一襲雪白羅衣,比那九天玄女、瑤池仙子,尤要美勝三分。

  東方兆榮一見,不禁脫口贊道:「這珊珊姑娘生得真美!」

  話聲出口,忽然警覺有點什麼不對,連忙轉向賀雲卿嘻嘻一笑,道:「可惜,就是太柔弱了些,未免有點兒美中不足,對麼?賀哥哥。」

  奇怪!這話,他為什麼要對賀雲卿說,而不對十三郎說?

  賀雲卿含笑地白了東方兆榮一眼,低聲道:「小鬼頭,你懂得什麼,女人柔弱些有什麼不好,這樣才是男人心目中的真正的女人呢!」

  說時目光似有意若無意地,瞥視了十三郎一眼,接道:「十大哥,你說是麼?」

  十三郎笑了笑,沒有開口,既未表示「是」,也沒有表示「不是」,說話間,珊珊姑娘已經啟朱唇,珠喉宛轉地唱出了李後主的一闋「蝶戀花」:

  遙夜悠閒信步,乍過清明,早覺傷春暮,數點雨聲風約住。

  朦朧澹月雲來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誰在秋千笑裡低低語?

  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歌罷,帷幔掀處,悄影有若驚鴻一瞥,入了帷幔。

  倏地,滿樓酒客恍如迷夢霍醒般地,爆發出了一片采聲、掌聲。

  帷幔後面擺上了一桌酒席,主人是田季平和珊珊姑娘兄

  妹,被邀的客人則是十三郎和東方兆榮、賀雲卿三人。

  經過一番敘禮,一番客套,一番通名敬酒之後,田季平忽然哈哈一笑道:「十兄大名,兄弟早已如雷貫耳,想不到今天竟然得能拜識,並為兄弟座上佳賓,實感榮幸之至!」

  他嘴裡說來似是十分輕鬆高興,其實心底卻是暗暗驚凜非常!

  十三郎淡淡地道:「田兄所謂『如雷貫耳』者,大概是那個什麼『冷面絕情』之名吧!」

  田季平笑了笑,話題一改,說道:「有個問題,兄弟甚感不解,不知十兄可予賜告不?」

  十三郎道:「田兄有何問題?」

  田季平略一沉思,道:「請問十兄為何殺那傅天勳和宋昭正二人?」

  十三郎神色愕然一怔,道:「這是誰說的?」

  田季平道:「十兄不必問是誰說的,只請賜告為何殺他們兩個?」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一搖頭,道:「我沒有殺他們兩個。」

  田季平雙目目光一凝,說道:「十兄,你這話實在?」

  十三郎濃眉微微一軒,道:「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傅天勳和宋昭正是何許人,我連見都未見過,知都不知道,又和他們無仇無怨!」語鋒一頓即起,正容道:「我十三郎乃是個頂天立地的昂藏鬚眉,傅、宋二人如是我殺的,我絕不會不承認說沒有。」

  田季平眼珠兒轉了轉,又說道:「可是據說,殺傅、宋二人之人的穿著與打扮年齡,均和十兄極為相似。」

  十三郎道:「面貌也相似麼?」

  田季平道:「據說面貌沒有看清楚。」

  十三郎星目一眨,道:「那人手裡也有一隻蛟皮長袋麼?」

  田季平點頭道:「不錯!那人手裡正是也提著和十兄一樣的蛟皮長袋。」

  十三郎濃眉微皺了皺,道:「因此田兄就認為,我是殺傅、宋二人的兇手?」

  田季平道:「兄弟遍查江湖,尚未發現第二個身穿黑衣、手提蛟皮長袋之人。」

  十三郎心念電轉,目光倏然一凝,問道:「田兄和那傅宋二人是朋友麼?」

  田季平搖頭道:「毫無淵源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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