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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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既然借燈傳力,必需膠這盞紅紗宮燈,完好無損,則自己雖在四人中顯得最弱,應該也可極力支持到燃香三寸! 南荒睡尼夢大師,北邙鬼叟豐秋,均自帶著傲然微笑,緩步向前,伸出右掌。 於是這四位武林中宗師身份蓋代奇人的四隻右掌,便分東南西北,各貼在這盞方形紅紗宮燈的一面上。 南荒睡尼夢大師,北邙鬼叟豐秋,貼的是東南兩面,碧目魔娘姚小玉,紅袍羽士邵小綠,貼的是西北兩面。各運神功,從四隻手掌上,綿綿吐出剛柔相濟的內家真力。 淳于俊、林凝碧、焦天嘯,及碧目門下的三鬼四鳳,無不各為己方,暗捏一把冷汗! 因深知如此比賽,真力倘若過剛,會使紗燈受損,真力倘若過弱,又恐相形見絀!勁頭委實大難拿捏,何況四人均是驚環宇的一代宗師!紅紗燈的東南西北四面,無論哪一面出了異狀,則當面之人的數十載聲名,便告掃地! 眨眼之間,香燃一寸,分立在東南西北的四位武林奇人,仍均意態蕭灑,神色自若,而宮燈之內的火焰,也照常燃燒,平平穩穩地,毫無異狀! 淳於俊見狀不禁好生欽佩,知道此時那盞薄紗紅燈的四面薄紗以上,最少每一面均受著四面重力!但火焰不搖,薄紗不損,足見四位奇人中任何一人的火候鍛煉,俱已登峰造極,爐火純青,連最弱的紅袍羽士邵小綠,亦遠非自己所能企及!不開谷口,僥倖逃出人家石破天驚的九招連環進襲之故,不過全仗白二先生所授那套奇妙無倫的琵琶行步法而已! 這種情勢,維持到香燃二寸以後,便生變化,先是紗燈之內的火焰,驀地往上一漲,再複往下一縮。竟由二寸左右,縮到二三分許,顯得熒螢如豆,隨時欲滅。 碧目谷内旁觀諸人。均知道這是四位奇人因時限將到,各自加功施為,傳送真力所致! 但這一加力,強弱漸判,燈中那點熒熒火焰,不再保持端正,業已略作偏斜,而所偏斜的方向,正好是紅袍羽士邵小綠所占北面! 邵小綠本來就是矮身大頭,如今仿佛身軀更矮,頭顱更大。南荒睡尼夢大師,北邙鬼叟奉秋,及碧目魔娘姚小玉三人,足下平平,紅袍羽士邵小綠足下,卻已向地中陷入寸許,額上並有熱氣蒸騰,微微見汗! 外行人看來,還以為邵小綠是手足並用,誇耀神功,但內行人一看便知邵小綠禁受不住其他三方的無形壓力,才有這等相形見絀現象! 好容易支撐到燃香三寸,四位蓋代奇人,才哈哈一笑,各自收手。但邵小綠的身量,如今業已矮了兩寸有餘,故而那聲哈哈,笑得太已勉強,並因收勁比吐勁更難,哧一聲微響,紅燈北面薄紗,又複裂了一條寸許小縫! 三重敗象,刹那並呈,只羞得紅袍羽士邵小綠一張臉龐,幾乎與身著紅袍,紅得不相上下! 但碧目魔娘姚小玉此時卻顯得極其知情識趣,妙目流波,帶著撩人媚竟,及安慰神色,又向邵小綠睨了一眼! 姚小玉這種眉語眼波魔力可能比她自天魔十二解中,苦心練就天魔九絕的威力,更強百倍十倍,甚至千倍萬倍!邵小綠被她眼風一掃,滿腔羞饋,頓告消除,所感受到的,只是令人其意也融的銷魂蝕骨! 南荒睡尼夢大師哪裡看得慣他們這種眉梢蕩意,眼角淫情,遂與北邙鬼叟豐秋,率同淳于俊、林凝碧及鐵杖金鉤,一齊告退。 碧目魔娘姚小玉對於江湖禮數,絲毫不失,滿面笑容,親自送到碧目谷口。但紅袍羽士邵小綠見南荒睡尼夢大師,北邙鬼叟豐秋等身形消失以後,不禁濃眉雙蹙,向姨小玉問道:「今日一會,千面空空唐子羽絲毫未傷,龍淵寶劍、吳越金鉤雙雙被奪,並更被那老偷兒把你費盡心機煉就的續命小還丹偷去三粒!豈非對方滿盤皆勝,我們滿盤皆輸?你怎肯讓他們這等平平穩穩退出碧目穀?」 姚小玉如今因無外人,遂不再裝出那副高華風範,流露本性地一陣格格蕩笑說道:「今日之會,我起初確系輕估對方,大意失算,加上北邙鬼叟與老偷兒所定自外化身之計,委實巧妙絕倫,遂顯得處處落後!但後半段我卻是觸發靈機,將計就計,故意退讓,在絲毫不露痕跡之下,讓對方奪回龍淵寶劍、吳越金鉤,占足上風,卻至少保持了三四種足以克敵制勝的殺手不發!」 邵小綠詫然問道:「你既有殺手,為何不發?」 姚小玉在滿面淫情中,帶著陰刁兇狠的神色,蕩笑說道:「今夜若把南荒睡尼等人,毀在碧目穀,豈不打草驚蛇?未必能於天外之天一會之內,將普天以下的所有異已之人,一網打盡!故而我讓他們今夜勝得越驕,他日便敗得越慘!」 邵小綠問道:「神州四異均非等閒,尤其是那北邙鬼叟豐秋的機智與武功,簡直高明得有點可怕!你對即將到臨的天外之天一會,竟有如此把握?」 姚小玉眉梢略軒,媚笑答道:「我不是方才已告訴你偶觸靈機,心生妙計?任憑北邙鬼叟豐秋如何可怕,其餘的神州四異怎樣高明,管保在天外之天以內,一個個全化冤魂怨鬼!」 邵小綠雖見姚小玉如此自信,但仍不免疑意猶存地繼續問道:「你這條妙計,能不能對我一告?」 姚小玉目光一掃四周,風情萬種,淫媚入骨地向邵小綠耳邊,低低說道:「妙計不傳六耳,我們久別初遇,少時在互敘舊情之際,再與衾間枕上,向你相告!」 互敘舊情四字,已聽得邵小綠魂消魄蕩,再加上衾間枕上一語,簡直骨軟筋酥,兩人遂相偕回轉碧目穀密室之中,胡天胡帝。 一代尤物,遇上絕世淫凶的那種情狀,只宜意會,不必污穢筆墨,且把他們暫擱一邊,先行表敘南荒睡尼夢大師等一行之事。 南荒睡尼夢大師、北邙鬼叟豐秋、淳于俊、林凝碧、焦天嘯等一行五人,剛剛翻上天眼壑,便看見那位千面空空唐子羽,恢復了本來面目,在壑邊含笑相待。 北邙鬼叟豐秋向唐子羽微笑道:「老偷兒,你把荷花尊者達禪的衣服兵刃,還了他麼?他怎的未去碧目谷與姚小玉相會?」 唐子羽哈哈笑道:「這位號稱藏派第一高手的荷花尊者,倒還略知羞恥,我在他身畔放好衣服兵刃,並替他鼻中塞瞭解藥,便自隱暗處,只見這西藏僧人醒來以後,略以驚愕,即行滿面羞慚,向來路急急竄去!」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目光在林凝碧、淳於俊手巾的龍淵寶劍,及吳越金鉤上微一打量,向南荒睡尼夢大師含笑問道:「大師此行,可謂全牲而歸!」 南荒睡尼夢大師長眉雙剔,細目微眯,方自哼了一聲,尚未開口,那北邙鬼叟豐秋已搶先說道:「全勝雖然全勝,但我總覺得那姚小玉無論智計武學,均不止此,她似乎有點故作癡呆,保留下不少殺手,未曾施展!」 淳于俊、林凝碧、焦天嘯等,畢竟經驗較差,看不出姚小玉將計就計的弄甚花巧,聞言遂均頗覺驚詫。 南荒睡尼夢大師則點頭說道:「我與你觀感相同,尤其是最後那場紅燈傳力,互較神功之時,姚小玉至少隱藏了兩成天魔掌力未發!」 南荒睡尼夢大師說完,北邙鬼叟接口笑道:「大師既與我同樣發現,可曾料出姚小玉用心何在?」 夢大師略作沉思,搖頭答道:「姚小玉此人表面風致,高華爽朗,實則令人隱隱覺得藏有一種深沉陰險!她不盡全力,而聽任我們將龍淵寶劍、吳越金鉤輕易奪走之用心,委實不易揣摸!」 北邙鬼叟哈哈笑道:「這位女魔頭的用心,雖難盡測,但也可以度知八九!她無非起初賣狂疏神,等事事略居下風以後,便索性將計就計,劍刃藏鋒,使我們因勝生驕,因驕生怠,而在天外之天的總決戰中,輕意致敗!」 南荒睡尼夢大師聞言,細目微眯,兩道宛如冷電的炯炯精光,凝注北邙鬼叟豐秋有頃,以一種懷疑語凋問道:「老怪物,你在六盤山大會以前,素行兇刁陰狠,無惡不為,向有四異之瘤外號……」 南荒睡尼夢大師繼續說下去:「怎的,你自從把那顆濁世狂生司馬藻的人頭帶來,壓蓋眾豪,並想出天外之天,酒中之酒,人上之人花樣,將陶大杯,洞玄子,與我大大戲弄一番以後,突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四異之瘤變成四異之秀了呢?」 北邙鬼叟豐秋微微一笑,正待開言,淳于俊先向夢大師說道:「大師可知這位老前輩,不僅武學蓋世,機智色倫,並還與唐老前輩一般,精擅易容變形之術。北邙鬼叟豐秋是他,白江州白二先生是他,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也是他,但據說其中尚無一是他本來面目!」 夢大師聽得越發驚奇,目內神光,又複問這位化身千億的武林怪傑細細打量! 北邙鬼叟豐秋突然發出一陣清越無比的龍吟長笑,笑得四周萬壑千蜂,一片迴響! 笑聲收歇以後,目光一掃眾人,緩緩說道:「我在泰山日觀峰頭,已把本來面目,對陶大杯,林中逸,東陽道長等揭開,今日何妨再度顯露,對在天外之在一戰以後,我們老一輩的人物,也將修真保命歸隱山林,主持江湖正義之責,要交到你們年輕一輩的雙肩上了!」 說到此處,目光向淳于俊、林凝碧深探一注,手指三四十丈以外的一座峰頭,微笑說道:「我們且齊展腳程,趕到那座峰頭腳下,再顯示我的本來面目!」 這時,自南荒睡尼夢大師以下的唐子羽、淳于俊、林凝碧、焦天嘯等人,心頭莫不極度好奇地隨同北邙鬼叟一齊展動輕功,向那三四十丈以外的峰腳之下,如飛趕去! 群俠這一施展輕功,火候功力,立分上下,那位名滿天下的南荒睡尼夢大師,居然始終比北邙鬼叟豐秋,落後兩三步遠,緊隨夢大師身後,是俠女林凝碧,與林凝碧差半步的,是玉面孟嘗淳於俊,及千面空空唐子羽,至於鐵杖金鉤焦天嘯,則因處於這些曠古絕今的男女老少群俠之中,只好敬陪未座! 剛到峰腳,北邙鬼叟豐秋忽然捷如閃電地竄入一片松林。 南荒睡尼夢大師在比賽腳程中,始終落後,心頭已是頗為不服,見狀正待穿林追入,質問豐秋何以如此故弄狡獪?卻聽得林中清嗽一聲,一位衣服未換,但面貌已變成眉清目朗,神情飄逸,右耳耳垂上,並長著一粒比黃豆略大朱砂紅痣,年齡看去約莫三十六七歲的俊品人物,緩步自松林之內,含笑走出! 南荒睡尼夢大師一見豐秋變成這副形貌,不由驚得連退幾步,訝聲問道:「你……你到底弄得是什麼玄虛?怎的又扮成死在你手下的濁世生生司馬藻作甚?」 一言末了,驀地恍然大悟,又念一聲阿彌陀佛,道:「我明白了,不是濁世狂生司馬藻死在北邙鬼叟豐秋手內,而是北邙鬼叟豐秋死在濁世狂生司馬藻手內,當年六盤山爭勝之時,你所帶來用以壓蓋東瀛妙道、西域酒神及我的那顆血肉模糊人頭,就是北邙鬼叟豐秋的六陽魁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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