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八二


  武林人物過手,最怕這種硬打硬接,因為沒有絲毫取巧之處,全靠火候深淺,以決勝負。休看林凝碧的玄天指力曾在不開谷口,震過紅袍羽士邵小綠,但她與這碧目魔娘相較,卻委實差得太遠。

  人家漫不經意地左掌一揮,林凝碧便覺得真氣劇震,五臟欲翻,嗓口發甜,忍不住哇地一聲,噴得滿地都是桃花朵朵。

  淳于俊雖然知道姚小玉厲害,但未想到厲害得翻掌之間,便能判人生死地步,趕緊飄身縱過看時,林凝碧已不能言語,手撫心頭,滿面痛苦神情。這種情形,分明臟腑之間,內傷極重,淳于俊不禁劍眉深蹙,目注南荒睡尼夢大師,夢大師也神色沉重,對他用蟻語傳聲說道:「林凝碧性命已在呼吸之間,你趕緊設法去找唐子羽,取他偷自姚小玉的續命小還丹加以救治,我先暫時截斷她的血脈,為她延命片刻。」

  一面說話,一面在緇衣大袖以內,暗地屈指輕彈,林凝碧便被無形罡氣,截斷周身血脈,暫時暈絕。

  淳于俊聞言,已覺心如刀割,再見了林凝碧那等香魂縹緲淒慘神色,越發忍不住英雄情淚,濕透青衫。暗想自己兩位紅妝知己,怎的同一命運,鐘素文被東瀛妙道打得長睡在天外之天的秘洞石室,如今林凝碧又……」

  想起鐘素文,淳於俊腦中忽然想到風雷道長閔守拙贈送自己的千年雪芝,暗忖鐘素文長睡天外之天,非等尋到第二粒天香豆蔻,根本無法使她回生,則不如移遠就近,先利用這千年雪芝救了林凝碧目前的災厄再說。

  心念既動,為防萬一延誤,自然不必去尋找唐子羽,索取續命小還丹,遂打開風雷道長閔守拙所贈木匣,用匣中千年雪芝慢慢喂給林凝碧服下。

  淳於俊在一旁解救林凝碧之際,那位北邙鬼叟卻向姚小玉一翹拇指,哈哈笑道:「天魔九絕名不虛傳,你好高明好厲害的天魔掌力!」

  姚小玉聽出對方語氣之內,揶揄意味極濃,不由臉上微紅,揚眉答道:「我因林凝碧曾用狄橫波的獨門玄天指及天罡如意針,恰好犯我昔日誓言,才不得不對她略下辣手。但你與夢大師若有興趣,姚小玉照樣奉陪。」

  北邙鬼叟點頭一笑說道:「我們既然在這碧目谷中,總得比劃比劃,應個景兒。但目前何必急急,且等把吳越金鉤之事交待完了再說。」

  姚小玉目光微瞥南荒睡尼夢大師及紅袍羽士邵小綠傲然說道:「夢大師、邵小綠及你我四人,大概還稱的上棋逢對手,旗鼓相當,不如就叫我們各較神功,以決定這柄吳越金鉤誰屬?」

  北邙鬼叟搖手笑道:「以我們這樣身份,輕功則可,奪寶則大大不必。任憑那柄吳越金鉤鋒芒之利,絕世無雙,難道對於你我還有多大用處。」

  姚小玉感覺這位北邙鬼叟功力如神,詞鋒似劍,委實太難纏,遂接口問道:「依你之見,又待如何?」

  北邙鬼叟應聲說道:「老尼姑,你、我、及邵小綠四人之戰,留作今日一會最後點綴,而在三方餘人內,各選一人,較技奪取那柄吳越金鉤便了。」

  說完,回頭向淳於俊怪笑道:「淳于俊,風雷道長贈送你的千年雪芝是兩間靈氣所鐘的絕代神物,倘若以之療傷,只要受傷人氣息未斷,一枝半葉入腹,即可起死回生,你怎的把整個雪芝全喂給林凝碧服食,這丫頭的造化,太已不少了。」

  淳於俊雖被北邙鬼叟一語提醒,但那本千年雪芝業已喂完,不由心中微覺可惜。

  原來,他在驚急匆忙之下,競忘了林凝碧已被南荒睡尼夢大師用彈指神通,暫時封閉血脈一事,以致把整本雪芝喂完,擾未見林凝碧有絲毫轉之意。

  北邙鬼叟又複叫道:「淳於俊,我們這邊,就由你出陣,三方較技,奪取那柄吳越金鉤。至於林凝碧,則無妨再讓她獲點老尼姑的一點好處。」

  南荒睡尼大師知道林凝碧滿腹均是功力,正待發揮,北邙鬼叟是要自己破例成全,用佛門轉輪手法借機替她打通全身經脈,遂目注淳於俊,點頭含笑說道:「為林凝碧療傷一事,由我負責,你且去與碧目門下及北嶽雙仙互較身手。」

  淳于俊欣然領命,輕輕放下林凝碧,手攜琵琶,走向場內。

  南荒睡尼夢大師果然立即動手,替林凝碧療傷,但她這種療傷手段,太特別,先是隔空彈指,用那絲絲勁氣,點遍林凝碧周身三十六處穴位,然後突然就地抓起,向空中一拋,拋起一丈五六,再複接在手中,宛如轉輪般的,不住盤弄。

  碧目魔娘是大行家,自然識貨,知道夢大師是用極高明、極費真力的佛門轉輪手法,不由暗暗欽佩神州四異果然名不虛傳,今年臘月初十的天外之天大會,自己必須特別費番心機,事先巧加安排,才可把這武林豪雄,一網打盡。

  一面心中想事,一面見淳於俊業已出陣,遂含笑說道:「這場奪取吳越金鉤之戰,不必再比什麼兵刃和暗器,乾脆各憑真實功夫,在掌下一分勝負,並由你挑選對手便了。」

  淳于俊聞言,也不再客氣,劍眉雙挑,目光電掃全場,英風勃勃,傲然朗聲答道:「淳於俊選擇的是北嶽雙仙妙悟道長,及碧目門下四風三鬼之中最強之人。」

  妙悟道長一心想奪取金鉤,聞言自然應聲下場,但姚小玉卻微作躊躇,暗忖自己門下四風三鬼之中,各有所長,淳於俊偏向最強之人索戰,倒覺得難以派遣,究應命三鬼之首顧休,還是四鳳之首南宮風出陣?

  心頭難決以下,目光自然在顧休及南宮鳳二人身上,來回的查。

  顧休因在卓雲峰下及碧目谷中,曾與淳於俊兩度交手,知道自己一身功力,未必能勝的了這玉面孟嘗,故而目光時時他瞥,避免與師傅相對。

  南宮鳳則頗思人前顯耀,神采飛揚,滿面躍躍欲拭之色。

  姚小玉見狀,遂向南宮鳳叫道:「南宮鳳,這場由你出陣,但彼此只較掌法功力,不許妄以要命神砂傷人取勝。」

  淳於俊接口微笑說:「這樣最好,否則淳于俊雖然生平不用暗器,但身旁還有一支雷火九龍梭,正好與要命神砂一會。」

  紅袍羽士邵小綠聽得不禁雙頰飛紅,向淳於俊狠狠死盯幾眼。

  妙悟道人見雙方出場人物,均已推定,唯恐夜長夢多,遂發話問道:「我們三人之間的攻守次序,怎樣決定?」

  淳於俊,南宮鳳尚未答言,那位北邙鬼叟便已怪笑連聲說道:「先打的多耗真力,難免吃虧,後打的則以逸待勞,要佔便宜,故而是公公平平地拈籌而斷。」

  這樣辦法三人自然一齊同意,但拈籌結果,佔便宜的卻是妙悟道人,而淳於俊、南宮鳳先會一陣。

  淳於俊把那面琵琶,恭恭敬敬交與北邙鬼叟,並含笑低聲說道:「二先生……」北邙鬼叟立即截斷他的話頭,怪笑說道:「我知道你是讓我除非露敗象,否則便不必彈奏潯陽妙韻。」

  淳於俊含笑點頭,躬身退下,便即施展他去世恩師峨嵋長眉叟所授武學,與南宮鳳互相搏鬥。

  南宮鳳不愧為四風之首,她施展的是姚家七煞步,及五毒青猿爪,但功力之深,與身法之妙,卻又遠勝歐陽鳳、呼延鳳。黃衣飄蕩,情影奇翩,一招一式,無不驚奇詭妙。

  淳於俊數招一過,便知對手極強,不敢怠慢,師門朱砂降魔掌力聚處,身形少穩力猛招沉,恰好與南宮鳳路數相反。一個捷如鳳燕,一個是巍若泰山,三十來招面過後,依然各擅勝場,難分軒輊。

  姚小玉秀眉略蹙,目光一瞥森羅秀士顧休,顧休會意轉身,向四周羅列觀戰的男女苗人,高聲叫道:「今夜碧目谷中,佳賓雲集,你們且奏一曲天魔鼓助興。」

  顧休語音才落,四外鼓聲隨起,音節高低疾徐,抑揚頓挫,非僅十分怪異,甚至令人聽在耳內,竟有慵然神倦感。

  外人聽來慵然神倦,但南宮鳳聽來,卻似增加不少精力,招術也越發怪異無倫,一連幾招回環絕學,猛然進攻,把淳於俊迫得後退連連,險象橫生。

  淳於俊正在暗中詫異,天下事難道如此無獨有偶,這南宮鳳所用招數,也能配合四周鼓聲之際,耳際脆響叮咚,那位又是白江州白二先生,也是北邙鬼叟的蓋世奇人,亦自緩拔絲絲毫,細調玉軫。鼓聲一作,琵琶一響,淳於俊及南宮鳳的身影招式,益發奇譎無倫,並迅疾地化成一圈青影,一片黃雲,只看得那位在旁觀戰靜待接手的妙悟道人,緊蹙雙眉,愁思滿腹。

  姚小玉也因南宮鳳已使出自己秘傳的天魔身法,仍未能占得勝面,不由深對淳于俊由危轉安,所用的奇非同步法,加以密切注意。

  北邙鬼叟手內的琵琶行曲,彈到鈞天八式中第一式時,淳於俊身形電轉,足下倒踩三星,左掌如封似閉,護住當胸,右掌在空中微劃半圓,帶著一股奇勁掌風,倏然推出。

  這一招看來並無什麼特殊奇妙之處,但攻守俱備,沉穩已極,內藏變化頗多,隨著對手閃避方向,追蹤襲擊,發揮極強威力。

  南宮鳳看出厲害,知道自己任憑施展何種身法閃躲,均將對方跟蹤追擊,搶佔先機。只得功力聚起,硬接淳於俊這招在樸實中隱寓巧妙,而又勁力奇強的鈞天一式。

  峨嵋長眉叟昔年在中原七劍中,被推為第一劍,除了劍術極精外,所練的朱砂降魔掌力亦威震武林,可惜淳于俊從師較晚,對峨嵋劍術,所得不多,但自己刻苦用功之下,卻把這朱砂降魔掌,練到了相當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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