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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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悟道人點頭同意,目光隱含激忿地,狠狠盯了南荒睡尼兩眼,俯腰拍醒妙空道人,並向他略作耳語,便自雙雙走向西邊一片排雲削壁。 淳於俊猜出「北嶽雙仙」兄弟,定然不知道自己與林碧凝來時所走秘徑,不然何以費盡辛苦地翻越絕壁? 思念未已,南荒睡尼又恢復了她那種仿佛疲倦已極的神色,懶洋洋地向林凝碧問道:「小姑娘,你們兩個人從松下秘洞鑽出,定是受我哪位老友指點而來,想動我老尼什麼腦筋,最好不必多繞彎子。」 淳于俊、林凝碧雙雙上前見禮,因曾聽西域酒神說過,這位南荒睡尼比較喜歡年輕靈慧少女,遂先由林凝碧答話說道:「弟子林凝碧,與世兄淳于俊,自洞庭君山,奉西域酒神陶老前輩之遣而來……」 林凝碧話猶未了,南荒睡尼便即插口問道:「陶大杯居然跑到洞庭君山,豐秋老鬼叫他找的那『酒中之酒』,他找到了麼?」 林凝碧躬身答道:「陶老前輩如今正與家父結伴遨遊,他要暢飲天下美酒。」 南荒睡尼聞言,頹然一歎說道:「陶大杯饞了三年,居然已然解誓飲酒,真是令人羨煞。我卻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痛痛快快地大睡一覺。」 淳於俊見這位名震八荒的武林高手,竟是極怪之人,不由心中想笑,但面上卻竭力繃住,取出陶大杯所書密柬,恭恭敬敬地雙手遞過說道:「陶老前輩關心老前輩自六盤山會後,可能未曾安眠,特遣晚輩前來,恭送『寧神聖藥』!」 南荒睡尼皺眉說道:「陶大杯大概嘴饞三年,定然在猛然暢飲之下,醉糊塗了,我不能睡覺之故,哪裡是缺少什麼『寧神聖藥』!」 南荒睡尼接過密柬一看,只見封上寫著八個大字:「寧神聖藥,一服安眠!」 不禁「哦」了一聲,自言自語說道:「我倒要看看陶大杯這個醉鬼,弄什麼玄虛?難道北邙鬼叟豐秋老鬼所留的機關,竟被他一齊參透?」 邊說邊行拆開密柬,果然一看之下,這位業已面壁坐禪三年,不曾睡覺的南荒睡尼,竟自盤膝坐在「不開穀」口,背倚著二十個圓洞的石壁,眼皮一垂,立即呼呼大睡,夢入香甜。 淳于俊、林凝碧好生驚訝,不知「西域酒神」陶大杯,在那密柬之上到底寫些什麼,竟是如此靈效! 起初以為南荒睡尼略睡即醒,哪知越來越鼻息沉沉,手上所拈的那封密柬,也漸漸滑落在地。 林凝碧輕輕拾起一看,原來柬上所寫的是四句似偈非偈之語:「翻遍貝葉經,禪是道中道;參透菩提果,佛為人上人!」 淳於俊看完詫異道:「照這柬上偈語語氣,北邙鬼叟豐秋為南荒唾尼老前輩,定下這條去嫁『人上之人』之意,不過是讓對方虔心禮佛而已,未似有甚惡意,怎的竟與世俗傳聞『神州四異』以內,至凶至惡者,莫過於『北邙鬼叟』之言,不相符合呢?」 林凝碧更猜不出所以然來,兩人遂恭立南荒睡尼身旁,靜待這位武林奇人一覺醒來,有所請益。 哪知自約莫辰牌時分站起,一直站到黃昏,南荒睡尼不但未醒,那種酣睡鼻息,卻越來越如雷鳴,震得遠山近壑,回音嫋嫋。 淳於俊那好的內功,卻覺得兩腿業已站酸,生恐林凝碧過於勞累,遂低聲笑道:「碧妹南荒睡尼三年枯坐蒲團,未嘗尋夢,好容易酣然一覺,可能睡得極長。我們不如各自靜坐行動,並為這位老前輩護法!」 林凝碧點頭微笑,盤膝靜坐,垂腔調息,運氣行動;淳于俊也照樣施為,內家妙絕,果不尋常,真氣流轉四肢百穴一周以後,便即疲累盡除,漸漸神與天合。 三遍功行做罷,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剛剛神歸紫府,氣納丹田,雙目欲開未開之際,耳邊突然響起南荒睡尼那種懶洋洋的語音問道:「你們兩個娃兒,居然這好耐心陪我坐了一夜。陶大杯那醉鬼的柬貼,惠我太多,但這傢伙生平決不吃虧,我得想想,給你們一些酬報為好。」 淳于俊、林凝碧聞言趕緊睜目起身,果然不知不覺之間,漫漫長夜已過,萬里滄溟,雲霞幻彩,青崖翠壁,一片青靈。 南荒睡尼用手揉著眼皮,仿佛好夢初回,竟猶未盡地打了一個呵欠,又複說道:「我想未必想得適當,你們辛苦遠來,難道心中就毫無打算?」 林凝碧知道對於這種蓋世奇人,無論什麼事,最好莫如實說。遂含笑躬身說道:「既然老前輩有意成全,林凝碧、淳於俊想求賜那兩柄『龍淵寶劍』『吳越金鉤』,以及絕妙當今的『天罡三十六鉤』及『地煞七十二劍』!」 南荒睡尼看了林凝碧兩眼,點頭笑道:「小姑娘倒頗爽直可愛,但我知道你們決非見景生情,必是事先受了醉鬼陶大杯的指點,鉤法劍法,我是絕不吝傳,不過『吳越金鉤』與『龍淵寶劍』已起糾紛,萬一你們持以行道江湖,遇上昨日兩個賊老道時……」 淳於俊剛才聽聞這一鉤—劍,是南荒睡尼盜自北嶽仙觀內之物,本已不想再要,但因後來知道劍鉤並非雙仙觀原有,妙悟道人也是得自五台古墓以內,才主意又變。聞言劍眉雙軒,岸然發話道:「晚輩等不怕那徒具虛名的『北嶽雙仙』,並願遵老前輩五月端陽之約,各憑所學,在這『不開穀』口,赴會群雄,比劍奪劍,比鉤奪鉤。目前只算暫時借用,便於誅除些為害人群的魍魍魑魑而已!」 南荒睡尼搖頭說道:「年輕人膽子大些,原無不可,但若說北嶽七星峰雙仙的這兩個賊老道,是徒具虛名,則未免大大走眼。休看他們剛才那等狼狽,其實真正功力,仍屬當今武林的一流好手,不過一來妙空想不到出語欠妥,把我過分激怒,竟會猝然出手,運功防衛不及,以致吃了大虧,妙悟也被就此鎮住,二來我三年來我面壁坐禪,心無旁鶩,進境極速,尤其真氣內功方面,較之當年在六盤山時,竟受了那『北邙鬼叟』豐秋之益不淺。」 南荒睡尼長眉略皺,微帶詫異不解之色說道:「陶大杯這醉鬼說得好:『翻遍貝葉經,禪是道中道;參透菩提果,佛為人上人』。豐秋老怪的這個啞謎,雖然把我害苦三年,但確對我有無比助益。不過若照『北邙鬼叟』平素行為來看,似乎其中不會不含有險惡心機,只是尚未發現而。」 南荒睡尼說到此處,突然話鋒一轉,含笑說道:「我這老尼姑,以睡成名,三年不能睡覺,委實苦惱之至。你們既遠來為我解除此苦,不僅願將『天罡鉤三十六式』及『地煞劍七十二式』傳授,連『龍淵寶劍』『吳越金鉤』,也可暫時借用,只要照我所傳,辛勤苦練,明歲端陽會罷,這一鉤一劍就是你們終身所有之物了。」 淳于俊、林凝碧大喜過望,雙雙恭身拜謝,南荒睡尼伸手攔住,笑道:「你們且慢高興,傳鉤借鉤,傳劍借劍,還有個難題,要讓你們去做。」 淳于俊雙目一張,神光四射,朗聲答道:「只要是上不逆天理,下不悖人情,老前輩儘管吩咐,淳於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時旭日已升,「不開穀」口一片光明,景色清奇雄麗之極。 南荒睡尼面對旭日,臉上神光湛然。看了英姿煥發的淳於俊,及林凝碧幾眼,點頭道:「怪不得那終年不辦正事的陶醉鬼,會如此垂青!你們兩個人確實姿質胸襟,均稱上造。淳於俊說得對,悖人情逆天理之事,斷不可為,我老尼姑也不會那麼糊塗,對你們故意刁難……」 淳於俊趕緊躬身接口道:「晚輩一時失口,老前輩請勿如此言重。」 南荒睡尼目光一眺天邊,似在追憶當年往事,喃喃自語道:「豐秋老鬼,當年在六盤山所設『酒中之酒,天外之天,人上之人』等三個啞謎,已解其二。陶大杯喝了,酒中之酒』,我老尼姑參透了『人上之人』,難道『東瀛妙道』,獨落人後,他就找不到『天外之天』究竟在何處?」 自語至此,突然神色一正,向淳于俊、林凝碧緩緩說道:「陶大杯解開『酒中之酒』啞謎,不過只可開懷暢飲,我解開『人上之人』啞謎,也不過僅能高枕安眼,但萬一若被『東瀛妙道』找到『天外之天』,則他色戒一開,又不知有多少無辜少女,遭受浩劫。」 淳于俊聽出南荒睡尼的話中含義,微笑問道:「老前輩是否想令淳于俊、林凝碧,設法阻撓那位色心未曾勘破的『東瀛妙道』,不讓他找到『天外之天』,究在何處?」 南荒睡尼一點頭,林凝碧便即笑道:「不僅這事我們願意承擔,並可設法為老前輩打探,那位『北邙鬼叟』豐秋,當年設這幾樣異乎尋常的啞謎的真正用意何在。」 南荒睡尼搖頭說道:「東瀛妙道可鬥,至於那位北邙鬼叟,你們千萬不能憑一時之銳,輕易招惹。」 淳於俊聽得不解,含笑問道:「同是『神州四異』人物,難道『北邙鬼叟』會比『東瀛妙道』高得太多?」 南荒睡尼笑道:「『神州四異』的武功均相類若,一下難分。『東瀛妙道』在不曾尋得『天外之天』之前,不能犯色,不能殺人,你們鬥他何妨?但『北邙鬼叟』卻不受這種限制,以他那身絕世功力,及陰詭無倫的心機手段,豈能輕輕易易地探出他那心頭隱事!」 淳于俊、林凝碧二人,聽南荒睡尼這等說法,口內自然唯唯,但卻起了少年人同有的好強之心,若有機緣,偏要鬥鬥這位舉世公認難纏的「北邙鬼叟」。 南荒睡尼何嘗不曾看出淳于俊、林凝碧二人心意,遂道:「當今江湖曾有傳言,『淫不過東瀛妙道』,『怪不過南荒睡尼』,『豪不過西域酒神』,『狠不過北邙鬼叟』,『毒不過百毒孫臏』,還有一位,淫怪豪狠毒』加在一起的,件件超越常人的『無相勾魂天魔女』……」 林凝碧笑道:「老前輩放心,以我們這種熒火之光,當然不會以卵擊石,尋上去自討無趣;但萬一巧遇,或有特殊機緣,也決不怕他。因為我們既敢鬥以毒震人世的『百毒孫臏』軒轅老怪,又何必獨怯這以『狠』傳名的『北邙鬼叟』?」 南荒睡尼聞言,微覺一愕,說道:「百毒孫臏雖然不擅武功,但毒技之高,心機之險,堪稱一時無二,鬥他尤比鬥那『北邙鬼叟』豐秋還難。你們好端端地,去招惹一位混世魔王做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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