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金扇玉簫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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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天嘯正在心頭暗轉之際,林凝碧又向「西域酒神」陶大杯,含笑問道:「陶老前輩,适才我聽到『三才劍』蕭義老賊,為了圖歐陽一缺小賊的一粒『天香豆蔻』,便自負友。這種『天香豆蔻』,究竟有何用途。」 陶大杯竟似酒癮未過足,又幹了兩杯笑道:「『天香豆蔻』是一種罕見的世間奇藥,聽說數百年前,在黃河源頭,生長一株,迄今只有三粒留在人間。」 東陽道長雖江湖經驗極廣,卻也未聽說過「天香豆蔻」之名,遂敬了陶大杯兩杯美酒,請教這種罕世之藥,有何妙用。 陶大杯連飲兩杯,把第三杯酒擎在手中,環視諸人,微笑說道:「這『天香豆蔻』的功用何在,我暫時不說,你們且先猜一猜。」 焦天嘯略想了想說道:「既然稱得起世間奇藥,是否足以祛除劇毒、治療重傷?」陶大杯目光向他一看,微笑搖頭,東陽道長接口說道:「難道可以令人益壽延年,或是增強真氣內功?」 陶大杯說道:「焦兄所猜,相距不遠,至於道長這『益壽延年』一語,卻真有點背道而馳呢。」 林凝碧秀眉一蹙,詫然問道:「陶老前輩此語何來?莫非這種『天香豆蔻』,服將下去,便令人氣絕不成?」 陶大杯點頭笑道:「林姑娘靈心慧質,果然一猜便中,我先敬你這杯『玉壺杯』美酒,然後再細說『天香豆蔻』的奇功妙用。」 一面說話,把手中美酒向林姑娘遞去。 林凝碧也是福至心靈,瞥見陶大杯手中那杯「玉壺冰」酒,本來清冽異常,如今顏色突然變成深青,知道必有因由,起立稱謝接過,慢慢飲盡。 陶大杯等她飲完,仍將酒杯取回,就在他伸手取杯之時,林碧凝姑娘突然覺得肋下胸前的多數要穴以上,襲來幾縷冷風,為之全身一顫。 但一刹那後,便仿佛通體充滿陽和之氣,百骸皆舒,氣血流暢。 林凝碧何等精明,猜到陶大杯不知暗在酒中放了些什麼培元益氣藥物,加惠自己。遂滿懷感激他,秋波凝注「西域酒神」,再度稱謝坐下。 林凝碧雖然滿懷感激,卻沒有說出什麼,「西域酒神」也若無其事一般,神太安祥。 陶大杯含笑說道:「那種『天香豆蔻』,有一股極度濃烈奇香,無論何人倘若身染惡疾,或是重傷劇毒,眼看即將無望,可趁其尚未氣絕之際,服一粒『天香豆蔻』,只要日後有術治療生前所受傷毒,再取一粒『天香豆蔻』,喂入口中,便能回生……」 淳於俊聽到此處,恍然接口說道:「原來『天香豆蔻』本身,並無法毒療傷之功,但卻可把人即將斷絕的一線生機,延伸到百年以後,的確稱得起是『當世奇藥』。但不知這僅存的兩粒『天香豆蔻』現時在何人手中?」 陶大杯搖頭笑道:「除了歐陽一缺小賊,自己承認持有這種至寶奇珍以外,其餘落在何人手中,卻毫無訊息。」說到此處,轉面對飄萍子林中逸笑道:「林兄,陶大杯想約你往西域一遊,只待東方微露曙色。你還有什麼話兒要向林姑娘吩咐麼?」 林中逸一援銀須,目光在愛女及「玉面孟嘗」淳於俊身上來回一掃,哈哈笑道:「兒女事兒女了。其他更是身外之物,無足縈懷。只要陶兄動身,我立即奉陪就是。」 陶大杯軒眉一笑,由林凝碧取來紙筆,寫了一封密柬,命她與淳於俊同赴廣西都陽山不開穀,參謁南方睡尼,索取她的「龍淵寶劍」與「吳越金鉤」,並求教分合兩用的「天罡三十六鉤」,「地煞七十二劍」。 囑咐完畢,笑向焦天嘯、東陽道長說道:「我們目下暫時分別,一年後的今日,齊在山東嶗山腳下,軒轅楚的『萬妙山莊』左邊聚會便了。」 焦天嘯、東陽道長含笑點頭,林凝碧遂收拾衣物,關鎖門戶,並將家中僅有的兩瓶「百花香雪」分給「西域酒神」陶大杯及老父一人一瓶,便自蕩舟相送眾人,離卻君山腳下。 陶大杯、林中逸遨遊西域,淳于俊、林凝碧求救南荒,暫時按下慢談。且說那位鐵杖金鉤焦天嘯到了岳陽以後,便向東陽道長笑道:「老道,如今只剩我們二人了,你心中可有什麼打算?這一載光陰,如何度過?」 東陽道長搖頭說道:「百毒孫臏的陰謀毒計,委實詭詐難防,他那萬妙山莊,可能步步無異『死域』,故而我想事先加強準備,跑趟四川青城,到我靈陽師傅之處,把他的『度厄衣』及『雄精劍』借來一用。」 焦天嘯拊掌笑道:「對對對,老道的心思和我居然差不多。你去借防身之物,我則去替軒轄老怪設法去拉一個大對頭。」 東陽道長詫然問道:「替軒轅老怪拉一個大對頭來?你意中所指是……」 焦天嘯不等東陽道長說完,便笑道:「就是西域酒神陶大杯所說,名列『神州四異』之中的北邙鬼叟。」 東陽道長一聽「北邙鬼邙」之名,不禁眉頭深皺說道:「神州四異之中,聽說就以這位『北邙鬼叟』豐秋,最為陰刁兇惡,若能把他邀去,雖然確為軒轅楚拉了一個極大的對頭,但你這北邙之行,豈非也是險到極處麼?」 焦天嘯哈哈大笑道:「道長放心,焦天嘯尚有預計,斷不致弄巧反拙,魂飛北邙。我們也是暫且分別,等一年之後,到嶗山腳下的萬妙山莊再相見吧。」 東陽道長知道焦天嘯生性剛直,向來一念既定,百折不回。何況自己尚精風鑒,細看他面上並無晦暗之色,遂也只得含笑揮手,彼此分別。 焦天嘯自岳陽奔向河南,路途不近,走到湖北大洪山之際,便在山麓酒肆以內,遇見了一件怪事。 這間酒肆小得極其可憐,但女肆主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所賣白酒既淳,一些燒雞鹵菜,也弄得十分香美。 焦天嘯進店之時,已有一個肩背微駝的老叟在吃喝,面前放著三四盤小菜,及兩大把錫制酒壺。 老叟看到焦天嘯進門,便含笑伸手讓座,焦天嘯見他和藹可親,遂也不推託,招呼女肆主添來一隻燒雞,五斤白酒。 女肆主滿面春風地幾個俏步走過,立時送來所需雞酒,並為焦天嘯安排杯筷等物,但目光卻有意無意的,在他腰間微微露出外衣的七寸金鉤的鉤尖上,略為凝注。 焦天嘯是背身而坐,哪裡會去注意這位女店主的臉上神色?只替那白髮老叟斟酒,並含笑說道:「在下焦天嘯,請教老人家上姓大名?風雪深山,獨對黃雞白酒,雅興不淺。」 白髮駝背老叟眼皮一翻,哈哈大笑道:「焦兄不要走眼,老夫也是江湖人物,認得出你是所謂『風塵三友』中的『鐵杖金鉤』,但你大概未曾聽說過我這外號人稱『鬼怨神愁晨鐘暮鼓』的蓋四異吧?」 焦天嘯聽得眉頭蹙,暗想「風塵三友」名頭不小,對方既承認是江湖人物,認得出自己並不足奇,但是「鬼怨神愁晨鐘幕鼓」的外號,未覺太已奇怪。而「蓋四異」的姓名,也人未聽人提起。 白髮駝背老叟,舉杯就唇,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焦兄大概以為我這外號太怪,其實這才叫名副其實。『鬼怨』是令『北邙鬼叟』頭痛,『神愁』是『西域酒神』發愁,『晨鐘』是敲淡『東瀛妙道』色心,『莫『暮鼓』是擊醒『南荒睡尼』惡夢,加在一起,豈不是『蓋四異』麼?」 焦天嘯才知白髮駝背老叟這「鬼怨神愁晨鐘暮鼓」的奇異外號,竟是針對名震武林的神州四異,心中不由一動,知道這位看上去無甚奇處的陌生老人,可能絕不平凡,但所報「蓋四異」姓名,也定是隨口恢諧,並非實話。遂持壺添酒,含笑說道:「老前輩意氣淩雲,詼諧玩世,焦天嘯欽佩無已,再敬三杯。」 白髮駝背老叟一陣哈哈大笑,舉杯飲幹,焦天嘯正待執壺再敬之際,那位女肆主卻已端著一隻木盤,盤中放了一把小小銀壺,娉娉婷婷走來,站在焦天嘯身旁,一面盈盈笑語,一面提壺替二人各自斟了—杯,果然濃冽異常,加上她身上隱隱的蘭麝暗香,著實有點撩人。 焦天嘯本不願答理這位看來略顯輕浮的女店主,但人家酒既斟好,也未便過峻拒,何況杯中濃香外溢,引起嘴饞,遂伸手擎杯,笑道:「這酒色香均佳,女店主肯賣已感盛情,我們喝了,還是照算……」 話猶未了,白髮駝背老叟業已把那杯酒喝幹,並伸手奪過焦天嘯手中酒杯,及桌上那把銀壺,口角流涎地說道:「這酒不僅色香均佳,味道更美,喝下去仿佛飄飄欲仙。江湖中最講究敬老尊賢,我盞四異對於『賢』字,萬不敢當。但白髮重重,腰駝背屈,『老』卻真老得業已爬進棺材一半。這壺從來難得入口的美酒,焦老弟便讓了我吧。」 自發駝背老叟一面說話,一面不住傾杯,等到話完,壺中已點滴皆無,猶自把嘴呷得由響,又對神色頗見驚愕的女肆主含笑說道:「女店東,請你索性把這壇陳酒,全數取來。」 說完便自懷中摸出一綻黃金,放在桌上。 女肆主「喲」了一聲,說道:「區區一壇陳酒,哪裡值得客人這麼重賞?我先去把酒取來,等客人盡興以後,隨意多賞幾文便了。」 說話之間,目光又複接連盯了白髮駝背老叟幾眼,才自轉身姍姍行去。 但焦天嘯酒癮難熬地等了好久,仍未見這女肆主把酒送來,不由頗覺焦躁。那位白髮駝背老叟見他如此神色,失笑說道:「焦老弟,你難道真想嘗嘗這種令人難卻塵世的『成仙酒』嗎?」 焦天嘯聽出老叟話中有話,伸手取過銀壺,揭蓋縮察壺中餘瀝,卻未見絲毫異狀。 白髮駝背老叟呵呵笑道:「無相勾魂天魔女的天魔教下,均善運用各種毒物,入酒酒美,入茶茶香,滲入菜肴以內,也格外好吃,卻又使人察看不出絲毫異狀。」 焦天嘯暗想老叟雖然說得頗有其事,但方才分明見他搶著連盡一壺,難道他生就鐵鑄肝腸,不畏劇毒? 老叟頗似善窺人意,伸手把壺中餘瀝,清在桌上,立時微冒白煙,木質內陷。 這種情形,不僅顯示出酒中有毒,毒性且極強烈。焦天嘯方自驚出一身冷汗,老叟又複笑道:「焦老弟大概正在心裡猜疑,既然酒中有毒,我怎能飲之無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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