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紅唇血印 | 上頁 下頁 |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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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無忌起初一聽,覺得很容易,但是仔細想想,實在很難,他平日倚會仗權勢作威作福慣了,一但降格為僕,他如何受得?更何況還要他同時失卻妻子,脫離「金錢幫」,除了保得一命,其他人全都完了。 但他轉念一想,如果不答應,那必須挨受分筋錯骨之苦,以後然難逃來,人一死,豈不是什麼都完了? 我不如先答應了他,然後,伺機將他殺了,割下首級去見幫主,將功折罪,仍可保得香壇之位;他心念數轉,終於點了點了頭道:「好吧,我答應了。」 嶽霖大聲道:「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不許反悔……」 孫無忌道:「君子一言,如白染倉。」 嶽霖右手在他臍下微微一點,針後鬆開左手,道:「好!我現在用獨門手法點了你『氣海穴』,如果離我他去,不滿一月必死無疑,因為你答應的爽快,我不能不防其中有詐。」 其實他心中卻在暗罵:「哼!你小子雖然精明,但只要容我千面神龜日留心相隨,哼哼!我就不相信沒有機會整你!」 正在此時,一陣腳步響動。後廳內魚貫出幾個人來。 岳霖從孫無忌的間項望過去,只見當先走出來的竟是左丞相淩暉,接著是杜若君和小鶯二人。 緊隨在三人身後的,是年青漢子小顧,和一個枯瘦老者,最後是名錦衣大漢,背長劍,護衛而行。 孫無忌一見眾人,搶前一步,道:「護法!……我……」 但當他看到他心目中至高無上的護法,這時臉若秋霜,對他不屑一顧時,頓將話打住。 就連方才笑語鶯鶯,飛目傳情的歌伎紅妞和她的侍婢,這時也都是目不斜視,隨在淩暉身後,碎步離去。 最令他痛心的是,平時呼之即不,揮之即去的小顧,忽然也像換了個人似地,高視闊步,昂首而去了。 就在這刹那之間,他覺得心灰意冷,他與淩暉,職位雖有不同,但畢竟誼情同僚,而小顧更是同甘共苦的生死之交,是現在……哼!什麼道義,什麼友情,全都是是鳥! 嶽霖在乍見幾人時,驚喜萬分,正待出聲招呼,卻不料孫無忌已然討了沒趣,隨將吐到口中的話嘔住。 直待他們一行都離去,這才緩緩地說道:「我雖然出身綠林,也做了許多見不得人的事,可是我卻沒有出賣過一個朋友,誰知今日……唉!」 嶽霖微微一笑道:「好!既是如此,我現在就交給你第一件任務,你去看看,他們現在要到何處,最要緊的是那個……歌伎。」 孫無忌愕然一怔,望著嶽霖,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最後,他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神采,緩緩問道:「你可是對那妞兒有意思?」 嶽霖只是點頭微笑,並不答話。 孫無忌遲疑了一下道:「我這就去,你在此處等我。」 樓上的食客們,都沒以像嶽霖這般文弱的書生,竟能使那狀如神爺的孫無忌就範,而且心悅誠服的,甘供驅使。 小二也恢復了原有的笑容,添酒添菜,殷勤不已。 岳霖這時酒全消了,一邊慢慢吃喝,一邊暗暗思忖: 那個中年文士究竟是何許人也?自己親手將法空大師的首級,已擺在桌上多時了。……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兩道精芒閃閃的眼神洞穿人的心底,再就是他的蠟黃的面死板的面容,不帶線毫表情,但卻使人感到可怖。 他拿下法空大師首級趕來此處,無端送與「金錢幫」人,可見這中年文士必與「金錢幫」有極深淵源。 「金錢幫」香主以上人物,俱是當今霸佔武林有數的高手,他們勢力雄渾,爪牙廣布,若想根除,那還真不是易事。 杜若君和小鶯竟在此地出現,他萬萬想不到的,而且,又故技重施,矯裝歌伎,混跡風塵。 最可怕是,竟然為淩暉所召,淩暉雖然現為「金錢幫」護法,但對自己似無惡意,且不論杜若君的意圖為何,至少,淩暉絕不會傷害他,是無可置疑的了。 但是,杜若君此舉究竟為了什麼?為母雪仇嗎?她已指天誓日,不再找「笑面陰魔」復仇了。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嶽霖挖空心思,總猜不出她究竟為了什麼。 他對眼前的事實感到迷惘,對未來也同樣感到迷惘。 於是,一杯又一杯的醇酒,順喉而下,他絲毫不覺有醉的酒氣,他奇怪今日何以不醉!」 說實在的,他此是想大醉一場的。 忽然,樓梯一陣「蹬蹬」急響,岳霖已從來人腳步中,分辨出必是千面神龜孫無忌。 他陡然心中一動,故作不知道,伏案而臥。 果然——孫無忌興沖沖地跑上樓來,不覺一怔,片刻,他一步步走至嶽霖桌前,凝目不動。 他望著滿桌杯盤狼藉,忽抻手輕推嶽霖肩頭,見他昏睡不醒,不由濃眉緊皺,眼珠亂轉。 他的臉上,時而賬露喜色時又呈出憂戚,終於,他歎了口氣,付了酒錢,抱起嶽霖,大步而去。 孫無忌將嶽霖抱到一家客棧,要了一處幽靜的跨院,一明兩暗,他將嶽霖安放榻上,除去鞋襪,蓋以薄被。 然後,又忙著吩咐店夥去買醒酒之物,親自服侍嶽霖吃下,又以冷水汗巾,覆其額上。 半晌之後,所聽嶽霖喃喃說道:「孫……孫無忌!你知道我……是誰?哈哈……我……你再也到…哈哈哈哈!」 孫無忌垂手立於榻旁,側耳傾聽,真的,他也非常奇怪,這嶽霖年紀不大,武功卻是高不可測,即連芮震遠那樣身手,也非他之敵,連「笑面陰魔」那個煞星,也沒有放在他的眼內。 他見嶽霖自言自語,不禁心頭暗喜,欲知心腹事,但聽酒後言,自己正想知道他究竟是誰,於是肅立榻旁,默然不語。 片刻發暈後,嶽霖又呐呐接道:「孫無忌!告訴你……我……我……哈哈…我就是你要想一見…但總見不著……」 話語到此,忽然中斷,孫無忌心中不禁渾身一動,昔日的種種,加上今日酒樓之事,莫非法空禿腦的首級是他送來的?那麼他……現在又說他是我們久想一見的人,難道他是……。 他一念至此,又聽嶽霖道:「你猜得不錯……我就是你們幫主,哈哈哈…。」 說完,一陣大笑。 孫無忌聽得毛骨悚然,沒想到神秘莫測的「金錢幫」幫主,果然是眼前的這個少年——岳霖。 他暗幸沒有說出叛幫,或者不利於幫主的話來,不然就是有十條性命,恐怕也都已完了。 這時,他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不想自己因禍得福,今後得能隨時侍「幫主」身邊,真是莫大光榮。 嶽霖呻吟數聲,又自嚷著嘴幹不已,孫無忌連忙端來一杯濃茶,小心翼翼地服侍嶽霖服下。 突地,嶽霖雙目倏張,身形側起,醉眼惺松地向四周打量一眼,然後怔怔地望著無忌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會跑到這裡來?」 孫無忌恭謹地道:「幫……呃!少……少俠!你喝醉了,是我扶著你來的,這叫百客棧,非常清靜的。」 嶽霖點點頭,又向屋內望望,似在追憶往事,驀地,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雙目如電,凝注著孫無忌道:「孫無忌!我叫你辦的事呢?」 孫無忌聳肩笑道:「少俠!他們一行向東,好像是到鎮江去了,那個歌伎紅妞,卻是住在『悅寶』棧的後房院裡。」 嶽霖心中想,鎮江?「矛山」不是就在那裡麼?頓時,他想起法號和尚的話來,立時心急如焚。 但是,對他來說,晤見杜若君似乎更為重要,君妹家園被毀,是否為己所累,他必須先問個明白,不然,寢食難安。 他起身下地,向孫無忌問明「悅寶客棧」的路徑所在,囑咐他在此留守,然後逕自出門而去。 這時,星月滿天,已是二更初過。 「悅寶客棧」的後院內,一片濃陰之下,閑爍著一線昏黃,昏暗的燭光,自薄薄的地窗紙上,裡面一條人影,不時移來移去,屋內,一個少女以手支頸,坐於桌前,另一個女子雲髻高挽,黛眉緊蹙,焦灼不安地踱來踱去。 二人沒默默無聲,使屋內的空氣,幾乎凝住。 終於,那女子踱到窗前,嬌軀一斜,半倚半臥,喃喃道:「奇怪!淩叔不會騙我們呀,但是……他怎麼會不來呢?」 這女子正是化裝紅妞的杜若君,她輕歎一聲,道:「小鶯!你去把讓夥計喊來。」 小鶯問道:「喊他來作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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