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紅唇血印 | 上頁 下頁
五二


  嶽霖有點氣諉,本想住足不追,然而,好勝之心,驅使他加速前行,猛然追去。

  此時,又追至一座巍峨的山峰之上,嶽霖心頭大急,強提餘力,疾如流星,向前飛躍。

  誰料,方自繞過數株古松,那條人影倏忽不見。

  他此時又悲又怒,心中煩亂已極,環視四周,但見群峰相連,竟不知自身現在何處。

  在附近找了一塊青石,他無力地跌坐其上,運功調息。

  許久,他感到內力綿綿,已然恢復大半。

  他辨認方向後,也不想再追那條人影了,凝神聚氣,逕往峰下躍去。

  在茫茫深山中,岳霖宛如一隻巨鳥神鷹,飛躍跳躍,倏起倏落。

  直到天色大亮,他才走出亂山之中,又過片刻,始來到一處小鎮。

  岳霖一邊向隴西六盤山趕著,一邊在沿路途中,順便以各種方式,冀圖接近江湖人物,設法探索仇蹤。

  但是,事實與想像相距甚遠,加之他天生傲骨,因而非但未能達到目的,且幾乎引出許多麻煩來。

  現在,他才明白,江湖道上,確是步步荊棘,不似平時所想的那般容易,更不是僅憑武功,就可以通行無阻的。

  他——嶽霖,懷著一顆激動,仇恨,頹喪,懊惱地心情,惶急地向六盤山疾然趕去。

  六盤山,位於隴西,與崆峒、雲霧、屈吳三山,遙遙對峙,山勢險峻,常年巍峨罕見人跡。

  天泉峰乃六盤山主峰,峭壁千仞,高與天接。

  峰頂,白雲飄忽,聚成一片雲海。

  峰上,松柏茂密,綠樹成蔭,一泓清泉,自峰頂潺潺而下,遠遠望去,恍如匹練倒掛,蔚為奇觀。

  這時,午時方過,嶽霖緩緩行來,他在峰下端詳一陣,展開身形,兔起鶻落,向上撲去。

  足足有一個時辰,方始來至峰頂。

  他心神陡然一震,游目四顧,只見前路不遠,薄薄地霧氣中,一處濃蔭之下,似有一條幽徑。

  他雙足一點,飛躍過去。

  只見一條蜿蜒曲徑,通過一座小橋,向前延伸。

  嶽霖順著前行,彎過一處山坳,眼前頓形開朗。

  觸目處——一片花海,處處丹桂飄香,菊花盛放;四周修竹成林,迎風款擺。

  在一片花海之後,有排新奇,壯觀的精舍,周圍花木扶疏,清幽絕俗,置身其中,令人塵念盡消。

  這——正是一向被視為男人禁地的——百無禁忌。

  嶽霖緩步前行,陣陣花香,撲鼻心醉,但他因心中有事,而且,今夜又逢月圓,是以又急又氣,對眼前景物,竟是視而不見。

  他沿著花徑,一步,一步,那陣陣奇香,愈加濃郁。而他腦海之中,卻是混混沌沌,茫然無比。

  驀地,一聲嬌叱,兩條人影已飛落面前。

  嶽霖連忙止步停身,凝目向二人望去。

  但見二人俱是女子,一著綠衣裳,一著紅裝,年約二十七八,但卻同樣地豔如桃李,冷若冰霜,只是在眉目唇角間,隱隱透出一絲淫邪之氣。

  岳霖正待說明來意,那綠裳女子已冷冷地道:「娃娃大膽!擅闖『七巧』聖地——百無禁忌,你可知罪?」

  語音既嬌且冷,聞了令人心底生寒。

  嶽霖忙伸手懷中,取出玉珮,恭身道:「在下嶽霖,意欲拜見貴掌門人七巧婆婆。」

  綠妝女子冷哼一聲,接道:「她老人家是隨便見得麼?」

  說罷,兩隻妙目,不住在嶽霖全身,上下打量。

  岳霖強忍胸中怒氣,和聲說道:「在下奉逍遙居士之命,前來拜謁七巧婆婆!」

  紅綠二個女子,彼此交換了一個含意甚深的眼色。

  嶽霖忙將手中玉珮遞過去,道:「請將此物奉與貴掌門,當能見信……」

  紅妝女子接過玉珮,轉對綠裳女子道:「妹妹!你將客人先帶至花廳。」

  說罷,嬌軀連幌,已隱于萬花叢中。

  綠裳女子媚眼斜飛,在嶽霖面上打了一轉,見他雖是風塵朴樸,但仍掩不住那英挺之氣,心頭不覺一動,回眸一笑,道:「隨我來——」

  她說著,又是一笑,隨輕移蓮步,順著曲折的花徑,緩緩行去。

  嶽霖見她一笑,心中隨這一顫,暗道:「奇怪!她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令人無法抗拒,岳霖呀嶽霖!你可要千萬小心……」

  他隨在那綠裳女子身後丈餘遠處,亦步亦趨,慢步前行。

  二人繞過一處天然噴泉時,嶽霖不禁略一駐足。

  只見這噴泉,不過兩丈方圓,四周野花圍繞,除了正中有一水柱外,無數八彩魚正浮游其中。

  最令嶽霖奇怪的是,池中魚兒,當浮至水面時,即仰首向天,把圓圓地魚嘴伸出手面,噴射出一股色帶彩虹的細微水柱。

  此浮彼沉,倏起倏落。

  嶽霖覺得新鮮有趣,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時那綠裳女子已出兩丈餘遠,忽發現他住足池邊,當下,臉色微變,嬌軀一幌,飛落他身前,厲聲叱道:「娃娃!老實說,你此來究是何意?」

  嶽霖不覺一旺,見她面寒似水,心中暗感奇怪,女子真是善變,方才還回眸而笑呢,怎麼一轉眼間即變得這般冷酷?

  於是,他也肅容道:「請恕在下,少停見了貴掌門,自有交待……」

  他話未說完,突自半空中,傳來一陣清悅,激昂的鐘聲。

  綠裳女子似也微感意外,匆匆說道:「快隨我來!」

  說罷,嬌軀一轉,縱躍而去。

  嶽霖急於要見七巧婆婆,求藥軀毒,也好安心去訪尋仇蹤,聞言,也不怠慢,跟蹤追去。

  二人來至廳前空地,這時,門前兩旁,雁翅站著二十四個少女,身著七彩羽衣,手中各執藥器。

  每個少女,連同綠裳女子在內,個個神態莊重,默然肅立。

  嶽霖雖然也感到一種從所未有過的緊張,壓迫著自己,但他心懷坦蕩,卓立原地,一無所懼。

  他,凝神靜氣,默默籌思少時如何答對。

  正當此時,在一陣細樂聲中,廳內走出四名身穿雪白的少女。

  她們步出大廳,隨向兩旁一閃,俯首肅立。

  片刻之後,廳門首忽然出現一位雲鬢高挽,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人,她身著銀白長服,飄逸絕塵。

  美婦人身後,有四名少女隨侍,衣著、年齡,與身前四人完全一致。

  嶽霖見此情形,心中已然明白,這中年美婦人,必然就是此間主人——七巧門掌門人七巧婆婆。

  那中年美婦人凝立階前,纖纖玉指,正托著那塊雙心重疊的羊脂玉珮。

  她望望玉珮,又向嶽霖打量一陣,面上神色,瞬息數變。

  這時,廳前沉靜已極,葉落飛花,兒乎都可聽到。

  又過片刻——那中年美婦人,雙眸之中,陡放異彩,霎也不霎地凝注在嶽霖面上。

  忽然,她雙唇微啟,高聲問道:「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嶽霖躬身答道:「晚輩岳霖。」

  那中年美婦似是一怔,道:「嶽霖?!這塊玉珮從何得來?」

  嶽霖朗聲答道:「這塊玉珮,是逍遙居士前輩所賜贈……」

  中年美婦容色陡然一變,冷冷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嶽霖略一思忖,據實答道:「萍水之交。」中年美婦又是一怔,她粉頸微垂,目注掌中玉珮,

  陷入沉思。

  羊脂玉珮重疊,花開並蒂,唉!這都是陳跡了,還想它作甚?

  但是,他竟將這塊玉珮,輕予贈給一個萍水相逢之人,這……可能麼?

  哈哈——我早知道……

  陡然,一層寒霜,罩於她秀靨之上—一陰冷無比,兩道冷電也似地目光,一掃嶽霖,道:「娃娃!你執玉珮見我,意欲何為?」

  岳霖一想到逍遙居士所說之話,心中餘悸猶存,女人!女人!最毒婦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這時,他連忙的答道:「前在甘涼道上,誤為貴門下所傷,後遇逍遙居士前輩,賜贈玉珮,著晚輩前來求藥!」

  中年美婦娥眉頻蹙,怔怔地望著嶽霖道:「你為何人所傷?」

  嶽霖呐呐地道:「晚輩不知……」

  中年美婦冷哼一聲,道:「怎知是我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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