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紅唇血印 | 上頁 下頁
四八


  所以,她要自他眼中,看到他的內心。

  但是,在模糊淚眼中,只見寶貝低垂著頭,雙目望定腳尖,兩隻小拳頭握著緊緊地,極不自然地錘擊著兩胯。

  她有一些高興,好像寶貝原諒她了——雖然,她並沒有錯!

  她止住悲泣,羞怯地道:「寶貝哥哥!謝謝你……」

  岳霖和杜若君二人,同時會心地互望一眼。

  這時,一輪紅日,自東山冉冉升起。

  山上的男女四人,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輝單。

  杜若君在旭日照耀中,容光煥發,益盟得明豔照人。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失聲叫道:「哎呀!糟了……糟了……」

  其餘三人都不知何事糟了,齊都怔怔地凝注著她。

  嶽霖見她雙眉緊皺,狀甚焦急,忍不住問道:「君妹!你說什麼事糟了?看你急成這個樣子……」

  杜若君有所思地隨口答道:「紅唇圖!紅唇圖不見了……」

  「紅唇圖?!」

  杜若君微微點頭,遂將如何得到紅唇圖,以及如何昏迷不醒人事,詳說一遍。

  嶽霖思忖片刻,沉吟地道:「這麼說,定是那蒙面黑衣人奪去了,以前我被他們所害,目的也是紅唇圖,不想今日舊事重演,哼!我一定要找到這人,說不定他就是殺害我父親的仇人……」

  他說到此處,微然一頓,接著又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先離開這是非之地,然後再作計較……」

  她向三人掃了一眼,沉吟地道:「我想帶著小鶯,回到母親身旁,暫住些時……霖哥哥!你們準備何往?」

  岳霖聞言,想了片刻,搖搖頭道:「沒有一定去處……不過,我要走遍天涯海角,尋訪我的殺父仇人。」

  寶貝及不及待地道:「我跟你去,霖哥哥!我要跟著你學本事,就便找那龜兒子小淫蟲,替小鶯妹妹報仇雪辱……」

  小鶯聽了,無限感激地偷望了寶貝一眼。

  嶽霖雙目緊皺,暗忖:「千山萬水,自己本無一定去處,帶著寶貝同行,實在礙手礙腳,萬一有什麼遇

  合,有他在旁,諸多不便。」

  他望了寶貝一眼,見他滿面企求之色,暗又轉念道:「這孩子,唉!該用什麼話對他說呢?他不是也已無家可歸了麼?」

  杜若君見嶽霖躊躇不決,略一思忖,道:「我看寶貝也跟我去吧!霖哥哥行蹤飄忽,如何教你武功再說,你要替小鶯報仇,這是你的一番心意,當然很好,不過,憑你現在那兩下子,不要說是報仇了,遇上事還得別人保護呢。」

  她說著,望了寶貝一眼,接著又道:「你跟我回去,一來可跟小鶯作伴,二來可以同時練功,等霖哥哥訪到仇人下落,然後我們一起去。」

  小鶯面現喜色,又偷偷瞥了眼寶貝一眼。

  寶貝抬眼望望嶽霖,希望聽聽他的意見。

  嶽霖正愁沒有辦法向寶貝講,一聽杜若君的話,正中下懷,當下,跨前兩步,拍拍寶貝肩頭道:「寶貝弟弟!你暫時和小鶯作伴吧,只要我訪到仇蹤,立刻趕回來,然後我們四個人一齊去。」

  寶貝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岳霖又轉向杜若君道:「君妹!伯母現居何處?」

  杜若君隨口答道:「西子湖畔,碧翠山莊。」

  嶽霖面現羡慕之色,道:「啊——伯母真是雅人。」

  寶貝似仍不放心地道:「霖哥哥,那……那你什麼時候來?」

  嶽霖沉吟片刻,道:「少則三月,多則半載。」

  忽然——杜若君雙眉一皺,道:「哎呀!沒有船,怎走呢?」

  嶽霖也是無法可想,無奈地道:「只好沿著河岸,向下游走吧!」

  於是;一行四人,步下山丘,緩緩向前走去。

  情,愛,離愁!一時之間,聚於四人眼中,縈繞四人心頭。

  燦爛的朝陽,照射著他們的背影,漸去漸遠。

  口口

  甘涼道上,一處邊陲重鎮——山丹城,雖然不及中原道上的通都大邑,卻也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兩條比較繁華的大街上,商店林立,鋪戶櫛比。

  這天,時近二更,依然到處燈火通明,人潮湧擠。

  東西兩路的官道上,忽然陸續擁來了不少客人,而這些客人,既不像商買,又不類官差,男女老少形形色色,分別投宿旅客。

  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年約十七、八歲,器宇軒昂的美少年,雖然一襲青衫,風塵朴樸,但卻顯得樸實無華,絲毫不滅他那飄逸俊朗的風姿。

  他在街頭往來徘徊,時而遊目四望,時而俯首沉思似在思索什麼,或者找尋什麼……他——正是天涯追尋仇蹤,誓報親仇的嶽霖。

  這時,街上已逐漸冷清,只有三兩家酒樓,尚自有人猜拳吃酒,在夜風中飄蕩著呼五喝六之聲。

  半晌,嶽霖似是有所決定,昂然向一家旅店走去。

  揀一間靜房,洗過面後,和衣倒在床上。

  一時之問,心中思潮起伏,百感交集。

  他之所以來此,是聽說山丹城外,半月山莊主有一獨女,美擬天人,訂於近日比武招親,因此趕來,希望能在與會的芸芸眾生,獲得些蛛線馬跡。

  盤旋,充塞在他腦際裡,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偶而,杜若君的影子,也會出現。

  正在這時,隱約聽得有人招呼小二備車趕路。

  接著隔房傳來一陣低語爭執聲。

  起先,他並未在意,後來因為爭執聲漸來漸高,於是引起他的注意,不禁凝神傾昕,但聽:「我敢跟你打賭,這傢伙為什麼急著趕路。」

  「算了,你沒見他車上躺著一個病人?!」

  「受了重傷,難道不算病人?」

  「算病了,算病人,我不和你抬杠。」

  「那麼,你倒說說著,這傢伙為什麼急著趕路?」

  「因為剛才在街口徘徊的那個少年。」

  「呃……」

  「本來我們都在前廳吃酒,他先吃完,邁著醉步就向店外走,一到店門口,就發覺對街那個少年,你沒注意,他的臉都嚇白了,七分酒意,也完全清醒了,三步並作兩步,就急急地趕回房內去了。」

  「他為什麼怕那個少年呢?」

  「誰知道,反正他是怕他,要不然,那少年住店以後,他就急著趕路?你也不想想,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我沒留意,你看那少年是誰?」

  「不認識,不過看樣子非但品貌出眾,武功也必不弱,只可惜雙眉帶煞,情孽太重。」

  「照你這麼一說,這次比武大會,咱們是自來了?!」

  「可能……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鵲屏中選,倒是你,這下可要大失所望了,哈哈哈——」

  嶽霖聽得心中一動,他略一思忖,連忙輕步來到前廳。

  把小二招在一隅,塞給他一塊碎銀,悄聲問道:「小二哥!剛才乘車趕路的是什麼人?」

  店小二眉開眼笑地接過銀子,殷勤地道:「少爺,嘻嘻,您看您還賞賜,呃!您是說那老頭兒呀?他姓什麼叫什麼,我可不知道,看年紀大概有五十來歲,瘦高個,白臉膛,白臉膛,還有一對黃眼睛。」

  嶽霖心中又是一動,急道:「他是坐車走的?另外還有什麼人呢?」

  店小二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道:「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好像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嶽霖這時已猜出十之七八,隨又問道:「他們走了

  多久,朝那邊走的?」

  店小二朝岳霖望了一眼,同時掂掂碎銀看有多重,才故作神秘地道:「他們向東走的,少說也出去十多裡,現在恐怕城門都閉了!」

  嶽霖一聽,順手掏出一小錠銀了給他,算做店錢,他身無長物,是以也不用回房,轉身出店,向東便追。

  店小二望著岳霖遠去的背影,「嘿嘿」一聲冷笑。

  他一邊笑著,一邊得意地暗道:「真是初出茅蘆的雛兒,剛才那老頭臨走時,給了我五兩銀子,叫我不要告訴這小子,可是,他居然也懂得給錢,但給得太少,所以,只能先告訴一半,小子!追吧,跑斷你兩條腿,人家早向西走了!」

  望著手中白花花地銀子,他又咧著嘴笑了。

  這時三更已過。

  嶽霖奔到城頭,見城牆並不甚高,於是,猛提一口真氣,躍上城樓,然後,飄身縱落城外。

  他離開山丹城,順著官道,展開輕功,向東疾行。

  不過一個更次,他已奔山數十裡之遙。

  然而,四野茫茫,那有半點車影人跡?

  但他不顧錯過這千載良機,當下一咬牙,又縱身向前猛追。

  又過了頓飯光景,眼前更見荒涼。

  他放慢腳步,邊行邊忖:「奇怪,車行再快,也應該追上了呀?怎麼連點影子都沒有?如果真是他失之交

  臂,真太可惜,唉!不如先找個地方歇息歇息,等天亮後再作計較。」

  又行十餘裡,天邊已微現曙色。

  嶽霖驀然抬頭,看見不遠處,一片疏林之後,隱隱露出一角紅牆。

  他不由喜上眉梢,足下加力,幌眼之間,已至門前。

  只見兩扇油漆剝落的山門,斜開一條小縫。

  高懸門首的匾額,也因風吹雨蝕,字跡已模糊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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