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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第三十二章

  韓劍秋沒有閃躲,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卻這般雍容自若,毫不慌張的伸出手去——他的手清清楚楚的伸出去,過程是那麼明確,卻準確無比的抓住了飛襲而至的東西,是一支沒羽鋼梭。

  這支沒羽鋼梭沉重而尖銳,又在強勁的力量下射出,所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陽穴」,顯然,出手的這位是想要他的命。

  韓劍秋的手甫始撈住了鋼梭,只見梭身在他手掌中一閃即失,幾乎在同一時間,左邊,一聲怪叫撕裂人心般響起。

  馬背上,一名黃袍大漢像發了「羊癲瘋」一樣滾跌地上,那支鋼梭正嵌插在他膝蓋骨中,隨著他的翻動而顫顫輕搖。

  練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哪個部位遭受傷害最為痛苦,膝蓋骨這地方即是其中之一,要不了命,但卻痛得要命。

  當然那名受創的大漢便是方才發動偷襲的同一個人,如今,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兇器而已,只是收回的方式並非為他所喜罷了。

  事情的經過與變化僅在瞬息之間,遭襲,反擊,像是幻影般一轉而成,快若光閃,一氣貫通——

  斜刺裡,一條「竹節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後猛掃過來。

  韓劍秋依然紋風不動,他目光緊緊注視著歐陽沛長,張標,以及顧蘭英三人,右手電擊般穿飛揮舞,日影在花幻中,掃來的「竹節鞭」猝然跳震,「當」的一聲砸在同伴手拿「砍山刀」上,於是,兩名黃袍大漢也因用力過猛,驚叫著各自從鞍上翻落。

  就在這時——背後,第四名黃袍大漢飛身而起,此人帶著他的短柄山叉,流矢一樣暴射韓劍秋的頭頂。

  韓劍秋身形不閃,只微微偏頭,叉頭顫動著擦過他的鼻尖,直插他的胸膛,在此電光石火之間,他右掌彈翻,那名淩空撲擊的大漢已悶哼一聲滿口鮮血噴得像灑了一天的紅雨,手舞足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一對短柄山叉早就拋出了老遠。

  然後,韓劍秋就背著手站在原地,形態悠閒而安詳,仿佛分根本沒有動過手,仿佛那四名大漢的滾跌僕摔,與他毫無牽連一樣。

  從頭至尾,他一直沒有移動過半步,甚至出手及反擊敵人,也只是使用單掌,那股子強悍,那股威猛,那股子冷傲,簡直就凝成形了。

  歐陽沛長的神色大大的變了樣,狹長的面孔便似罩上了一層灰,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凍結成那樣驚恐憤怒的僵窒,他的雙眼急速眨動,呼吸粗濁,一口牙差點就咬碎了。

  「吸魂掌」張標的模樣更不中瞧,這位「鬼穀七魂」的老五,面孔扭曲,雙目如火,額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兩邊「太陽穴」也在不停的跳動,他大張著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裡吸氣,好像若非如此,便抑止不住他內心那般狂焰的激怒了。

  顧蘭英還算比較安靜,只是一張蒼白的臉更像白得泛青而已。

  他們曾顧慮過對方的功力程度,「遊魂掌」歐陽沛長也知道了對方的出身來歷,但事前任是怎樣個酌量法他們卻也未曾料到竟是這樣一個結果——頭一遭的試探,居然一敗塗地,且又敗得這樣灰頭土臉,面上無光。

  剛才向韓劍秋進攻的四個黃袍人,並非是「鬼穀」的小角色,也不是濫芋充數的稀鬆人物,相反的,他們是經過嚴格挑選,嚴受實力考驗,方才能膺任此位的「鬼穀」的「鬼角郎」。

  但是,平時橫眉豎眼,張牙舞爪慣了的這四位「鬼角郎」,在韓劍秋的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這樣的結果,不要說他們的主子大出意外,連他們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那名膝蓋中插著自己沒羽鋼梭的仁兄,此刻已坐在地上,抱著那條受傷的腿,痛得嘴牙咧嘴,面色泛黃,就差一點沒哭出聲來。

  使短柄山叉的那位「鬼角郎」,早已趴伏著動彈不得了,他可是還有一絲氣,不時發出極細微的呻吟聲,看來已離死不遠了。

  只受了一場虛驚,卻鬧了個顏面掃地的另兩名「鬼角郎」,如今正呆若木雞般站在那裡,兩個人兩眼發直,就像見了鬼似的呆望著韓劍秋。

  韓劍秋淡淡的說道:「如果說這名聞遐邇,領導綠林魁首的『鬼穀』『鬼角郎』之屬,只是像這四位一樣的窩囊,歐陽四爺,張五爺,你們『鬼穀』可就真叫有名無實,白白糟蹋大好的糧食了!」

  頓了頓,又道:「也難怪,就像你們大爺,還不是那樣稀鬆,手下兒郎又能好到哪裡去?」

  張標猛的石破天驚的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占了便宜就吃定我們了?我告訴你,差得遠呢?」

  韓劍秋半點肝火不動的道:「我不是東西,是人,我有名有姓,我就是你們千方百計想誅殺的韓劍秋!」

  張標喉嚨像堵了一把沙子,窒得說不出話來,想不到面前這人竟是本穀頭號敵人,促使本穀上下不安的韓劍秋——「斷指修羅!」

  韓劍秋道:「所以,我要過五關,斬六將,步步高升,一個又接一個來,由小而大。張標,你手下的狗腿子們業已當不住我了,且替你丟了活人,你還不放馬過來撈回臉面,而一泄心中怨氣?」

  挫牙如磨,張標好半晌才緩過氣來,野獸般狂嗥,道:「韓劍秋,你這狂夫,我要一絲一絲撕了你,一點一點的割了你!」

  韓劍秋平靜的道:「這也是我對你的想法,張老五,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張標「霍」的一聲偏腿下馬,咬牙道:「混帳王八蛋的韓劍秋,是你自尋死路,咱們這筆帳本來遲早要結,現在就提前結也是一樣。」

  韓劍秋道:「說得多麼動聽,你以為『鬼穀』就可以隻手遮天,從來硬弩弦先斷,你們這塊招牌,去唬唬那些半調子或生嫩雛兒猶可,想罩到我頭上,算你們楣運當頭。我原本準備『無底洞』約會之後,再去找你們算帳,你們卻橫裡找碴,無事生非,少不得先拿你們開刀,歐陽沛長,你們就認命吧!」

  歐陽沛長實際上早已氣得肺都快炸了,那股殺機充盈於心,狠酷的意念占滿了他的思維,但是,懾于韓劍秋的威勢,面頰的股肉微微抽搐,冷淒淒的道:「我們會令你滿意,我們會的……」

  張標的撲擊便在此時發動。

  這位「鬼穀」的老五,無耳道長的傳人,功力之純,動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於方才那四位「鬼角郎」,只見他身形一閃,「嘩啦啦」的金鐵震撼聲便密雷似的串響,而形同怪蛇一樣的黑影也漫空飛舞,縱橫交織,宛如一眨眼間,狂烈的力道便自無形而有形,那麼突兀的卷罩過來。

  張標的兵器,是一條六尺長的大鐵鍊。

  鬼穀的七魂,本來都以掌見長,每人在掌上都有其獨特的一幟,對敵時,就是用這掌法擾敵亂敵人精神,促使對方抵抗意志消失,最後由他予宰予割。

  這種功夫,有如現代的「催眠術」,只是將他滲入武功的招術之中發出。

  但是,當他知道對方是韓劍秋後,知道這種掌式在他身上已失去效用,故而改用兵器攻擊對方。

  韓劍秋這一次沒有再像原先一樣卓立不動了,他感受到敵人的攻勢異常淩厲,他不願托大,這不是托大的時候,他需要相當小心。

  「袖中刀」在一溜寒芒的光華猝閃中流電也似猝射,就有那麼准,於虛幻的鏈影交織時,飛擊鐵鍊的本身。

  「嗆」一聲互撞聲中,火花四濺,大鐵鍊蕩揚三尺,「袖中刀」已似眩顫的流波,一片連一片,一蓬隨一蓬的跟著急瀉。

  張標匆匆後退,大鐵鍊狂揮急舞,風聲呼呼,他竭力跳躍彈翻,手上傢伙分成不同的角度飛速反擊,織成一片稍現即逝的羅網。

  而韓劍秋的身形卻似鬼魅般飄逸,又似鬼魅般有形無實,他仿佛是虛幻的,是空靈的,就在那樣奇異怪誕的閃掠中穿過網隙,「袖中刀」的寒電晶芒便宛若藍焰冷矢一樣,從四面八方罩向了張標。

  猝然間,張標單足旋舞,「呼嚕嚕」有如車輪轉,大鐵鍊揮出一片光彩,卻驀地居中猛落,同時,他的左手翻飛,一片紅雲倏然遮眼——正是那霸道的「吸魂掌」。

  韓劍秋長身飛迎,他要減少因距離而增加的壓力,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記火辣辣的震動下,他抓住了那條淩空揮落的粗大鐵鍊,右手的「袖中刀」倏然飛旋,於是,「嗤嗤」裂帛聲裡,紅絮片片,漫天飛舞。

  大吼如雷,張標雙手握鏈,奮力一扯——

  韓劍秋順勢滾翻,雙腳起處,張標一個筋斗仰出去,但是,另一抹烏黝黝的光華已筆直指向韓劍秋腰肋。

  那是一支筆,一支生鐵鑄成的「九蓮筆」。

  九朵浮雕於筆身的蓮花隱約映動,並不美觀,但卻帶著一種冷森鬱暗的氣息,筆尖一顫,點成了千百幻影在刹那散開。

  韓劍秋已來不及再去給張標加上一下了,他的「袖中刀」就像突湧的怒浪般倒卷,照面間把那支「九蓮筆」的攻勢封了出去。

  不錯,握筆的主兒是「游魂掌」歐陽沛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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