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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意」字在他舌尖上一顫,他也驀地安靜了下來,屋外有一陣極其細微的衣袂帶風之聲,就像幾片落葉飄過一樣,那麼輕悄的掠到這邊。

  韓劍秋抄起枕邊的刀掛好,翻身下榻著靴,他一面將刀佩在右肘老位置,邊低悄的道:「朋兄,有三個人,他們停住了……」

  剛剛說到這裡,房屋外面,靠那頭,一個粗厲的聲音傳了進來:「粟伯貴,你給大爺滾出來回話!」

  聲音響起,裡面已即時起了一陣慌亂,粟伯貴嗓門打著哆嗦道:「外……外面是誰?是……是……是哪位高朋貴友?」

  暗中的朋三省眨眨眼,輕笑道:「好傢伙,這老小子敢情還沒有睡?這麼晚了,又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韓劍秋撇撇嘴唇,道:「大約又在弄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時,外面那粗厲的嗓音又響起道:「粟伯貴,不要來這一套王二麻子,大爺不愛這個調調,把你的『回生爪』拿出十枚來孝敬大爺,咱們即時拍腿走路,兩不相擾!」

  屋裡響起一聲顫抖的呼叫,粟伯貴慌張的道:「什……

  什麼?十枚?老……老漢哪有十枚『回生爪』?就連一枚也沒有啊!朋友,你不要聽人家傳岔了……」

  粗厲的嗓子冷冷一笑,刹時狠了下來,道:「沒有關係,拿不出『回生爪』就拿你的狗頭,再放把火將你這破屋燒個精光,兩條路,你選一條!」

  「你……你們是強盜呀?如此橫不講理,還……還有天理王法沒有?你……你……你,你們要造反了?」

  粗厲的聲音顯然移近了些,冷森森的道:「大爺沒有這麼多閒工夫跟你囉嗦,老狗,你滾出來吧!大家見見面也好留個印象。」

  粟伯貴的動靜沒有了,靠里間的屋子裡卻起了一陣忙亂的悉索之聲,這聲音韓劍秋與朋三省聽到了,當然,外面那三位不速之客也不會聽不到,當下,只聞那粗厲的聲音怒駡了一句道:「萬老七,你給我把這老狗揪出來,他想搗鬼!」

  起了一陣狂野的笑聲,一條龐大的身影掠過紙窗撲向後面,刹時響起了一聲窗戶的碎裂聲與桌椅的撞跌聲,粟伯貴的驚呼驀地傳出,已在一陣獰笑聲從屋裡移到了屋外。

  粗厲的聲音似乎極其滿意的笑了起來,跟著就有兩記清脆的耳光聲傳了進來:「我打你這不識抬舉的老狗,叫你乖乖的送出來,你還想耍賴,如今,大爺沒有這麼便宜說話了,除了要東西以外。還要你這老狗的一條手臂!」

  粟伯貴怪叫一聲,尖號道:「反了,反了,強入民家還要恃眾毆人,更要劫財劫物,你……你……你,你們就不怕王法嗎?」

  一陣哄笑隨著暴起,那粗厲的嗓子道:「王法?王法值幾個子兒一斤?他媽在這節骨眼上,你還跟老子談王法?來,萬老七,你再打上他一頓,看他王法管個鳥用!」

  粟伯貴像殺豬似的,尖嚎著叫了起來,粗厲的聲音嘿嘿的笑著道:「對我們『吊睛三虎』,王法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現在,講究的是霸力,老狗,你懂不懂?霸力!」

  粟伯貴沒有吭聲,只是一個勁兒哼唧著,顯然那三位仁兄已是火氣冒上來,粟伯貴哼唧了一陣,卻突然又鬼叫了起來。

  粗厲的聲音冷酷的道:「怎麼樣?這滋味好不好受?你要嘗嘗再拿出東西來呢,還是現在就拿出來?」

  另一個軟軟的,皮笑肉不動的聲音也跟著道:「其實結果都是一樣,老狗無論你受不受罪,東西一定得拿出來,你還是放聰明點好!」

  粟伯貴呻吟著,喘息著,繼續的道:「好……好……你們這些強盜胚子……老夫拿出來便是……不過……卻沒有十枚,只剩下一枚了……」

  「啪」的一記耳光,粗厲的聲音又罵道:「老狗,你他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呀?老子是來和你討價還價的?你他媽的混帳東西!」

  粟伯貴又呻吟了一聲,道:「老……老夫說的全是實話……只有這一枚了……今……今天,你們就是殺了老夫也拿不出……出十枚……來。」

  粗厲的嗓子重重的哼了一聲,又道:「萬老七,你給我用刑!」

  於是,粟伯貴像扯出了肺腸,又拼命的嚎叫起來,那叫聲,淒怖而悲哀,深夜聽來,足能令人汗毛豎立,心驚肉跳。

  朋三省低低的笑道:「粟老小子今夜可是有福,各般滋味他都嘗試了……」

  韓劍秋沉默著,忽地,他道:「朋兄,你護在這裡,我去救他!」

  朋三省頓時愕了一下,道:「你瘋了,老弟,待他們逼這老小子拿出東西,我們再出去拿回來不好麼?這樣不但推卸了劫掠之名,更省去了那一百兩黃金……」

  韓劍秋輕輕站起,淡淡一笑道:「若是如此當然更好,只是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朋兄,我是寧願不要這些東西,也不能背個見死不救的臭名。」

  朋三省呆了呆,大大搖頭道:「罷了,罷了,我便依你……誰叫我碰著你這壽頭……」

  韓劍秋披上一件衣衫,緩步推門而出,看他那悠閒的模樣,就活像要出去觀賞夜景一樣似的。

  朋三省嘀咕著,無可奈何的湊近了窗口,自窗的隙縫中,往外瞄了出去。

  韓劍秋背負著手,慢慢行向屋側,嗯,情景可真是夠瞧的,三個又黑又粗,斜斜吊著眼睛的中年大漢,分立成三角形圍著粟伯貴,其中一個蓄著一大把黑鬍子的大漢正反拗過粟伯貴的手腕在背上,一面還不停用皮靴踢這老骨頭的脛骨。

  這時候,可憐粟伯貴已痛得魂魄出竅,眼淚鼻涕決了堤般灑一臉,連嚎叫的聲音都那麼微弱了。

  韓劍秋淡淡悠悠地,微一拱手道:「三位,這齣戲,該可以停了吧!」

  那三個大漢驀地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來,六隻眼睛驚疑不定的直愣,投在韓劍秋身上,好一陣,中間一個嘴邊生紅毛痣的大漢踏前一步,以他那粗厲的嗓子吼道:「幹什麼,好朋友,你是來架梁的?」

  韓劍秋搖搖頭,道:「不敢,只是來求情的。」

  另一個大漢扯著他那滿臉朝橫生長的粗肉,要死不活的道:「求情?你睜開你那雙狗眼看看,這裡是些什麼人?是什麼地方?也是你這渾小子開口的地方麼?」

  生著紅毛痣的仁兄哼了哼,道:「我看朋友約莫出道不久,江湖上的風浪你可能經歷得不夠,你還是少惹麻煩的好,也免得為你家大人丟醜!」

  韓劍秋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在下出道之初,即蒙家師訓誨,是非全因強出頭,不幹自己的事,最好還是不要多管。」

  紅毛痣仁兄「哎」了一聲,面色稍霽的道:「這樣才對,你師父總算還懂點事……」

  韓劍秋微微一笑,又道:「不過,家師在這兩句話後面還補述了一句,但若為了一個『義』字,一個『理』字,事雖不幹自己,便是豁了性命也得接下,為江湖留存一點好的名聲!」

  三個大漢不禁俱呆了一會,紅毛痣仁兄突然臉色一沉,陰鷙地道:「朋友,你是把大爺們做耍子來了?」

  韓劍秋又搖搖頭,道:「不敢,只是奉告各位一些粗淺的道理。」

  蓄著黑鬍子的大漢向自己手心打了一拳,怒叫道:「什麼?爺們闖了這麼多年天下,還來聽你這免崽子教訓?你他媽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紅口白牙在這裡滿口胡扯,放他媽的狗臭屁!」

  韓劍秋不慍不怒的笑笑,道:「忠言素來逆耳,不過,可是利於行哩!」

  紅毛痣仁兄寒著面孔,陰沉沉的道:「朋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也用不著兜圈子來逗引人,說吧,你想幹什麼?」

  韓劍秋仍然背負著手,淡淡地道:「很簡單,將這位老人家放了。」

  黑鬍子驀地跳起來大吼道:「什麼?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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