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丹心旗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刷!颼……」

  場中的三個人都是靜悄悄的各作盤算,誰也沒有注意在這個當口落下來一個人。

  張行首先高興了,高興得忘記了疼痛。

  見此人年紀不過四十上下,白淨臉龐,眉目清秀,渾身古銅緞子箭衣,雙目神光外射,一派斯文,唯獨在眉宇之間,隱藏著無比的奸狡。

  聖華和端木慧同時奇怪的忖道:「這就是銀劍羽士?這麼年青?」

  張行蹩不住哼了—聲,頭上的汗,就如同雨落。

  因為,端木慧在陡然見到此人之時,心情一緊,手中的刀,也推動了一下,而痛得張行哼痛。

  來人環目掃了一下眼前的形勢,冷冷的道:「你們以刀威逼張行到此,窮竟是為了什麼?」

  聖華一聽人家的音調,和原來的怪聲音,不大相同,一禁一愕,忖道:「這和要殺我的怪師父,簡直不是一人,莫非混世狂生另有其人……」

  他這裡很快的思忖未定,端木慧卻接著說道:「請你別先問我們到此何事,我們只想知道閣下是不是聞名江湖的銀劍羽士?」

  來人霍然大笑,很輕鬆的答道:「不錯,我老人家正是銀劍羽士。」

  這個當口的聖華膽氣也壯了起來,皆因銀劍羽土並不是要殺他的怪師父,他只是詫異四十歲的人怎會稱老?於是,他很快的接著問道:「有個八步追魂唐明元你可認得?」

  「是我們當年的八義人物,我怎會不認識?」

  聖華當下怔得一怔,心道:「看他這樣年青,怎會是八義人物?真怪……」

  當下不假思索,接問道:「你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死了!」

  「他死在何人手中?」

  「死在淮江七令手中。」

  聖華星目碧光閃動,心中猛然跳動,悲壯的哈哈一笑,喝問道:「淮江七令不是受銀劍羽士指揮麼?」

  銀劍羽士臉色一點也沒有變化,沉聲道:「不錯,他們是聽命於我!你不服氣?」

  聖華從懷中拿出他父親的血字,抖手遞出,喝道:「你看這是什麼?」

  銀劍羽士接字微一過目,陰惻惻的一笑,道:「唐明元終算不錯,能在當夜逃出七令之手,而留下這些血字,偏血字又被他兒子得到,哈哈……我銀劍羽士好後悔也!」

  「你還有什麼好後悔的?」

  「深悔當初何以不親自參加動手,更後悔能殺死他獨生兒子之際,而不殺他以至留—下禍根,如今,唐明元的兒子已經功夫高奧,要想斬草除根,只怕已不可能了……」

  「如此說來,你就是我殺父的仇人?」

  「我不但是你殺父的仇人,而且也是養育你三年的恩師……」

  聖華聽得倒退了三步,吸了一口涼氣,瞪著他一語不發。

  「哈……哈……哈……哈……」怪笑又起,居然就是銀劍羽士,聽他說道:「唐聖華,我知道遲早有場血戰,你勿須顧慮,這隱崖地方,隨你怎樣都可以,只要你有本領,現在你們可以放了張行了吧?」

  聖華仍舊是很驚訝的看著銀劍羽士,沒有作任何表示,他有問題須要詢問。

  端木慧輕鬆抽出了斃手金刀,但並未離開張行的腰眼,搶著問道:「丹心旗也是你銀劍羽士所奪的了!」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啦!張行使出了丹心八絕,承認了是你所為,你要賴?」

  銀劍羽士略略一頓,哈哈笑道:「丹心旗是武林聖寶,誰有本領,誰就可以獲得它,旗是在我這兒,但我用盡了心機,方得到手中,你們大可從我手中奪去,我用不著在你們面前說謊。」

  聖華在他們對話的這工夫中,已經有了主意,只是他還有許多不明白地方,須要問銀劍羽士,此際,他神情大振,冷笑兩聲,問道:「你明知我是唐明元的後代,為什麼不殺我而救我?」

  「這完全是看在你母親的面上,這內中的大概情由,你或許已從狄幫主那兒得知,我不顧多說了。」

  「這與我父親何干?你為什麼下毒手?而且還燒殺我的全家。」

  「情恨二字,在江湖人物中,永遠激起殺劫的主因,何況你父暗中懷有丹心旗,我當然要殺他,殺了他,必須斬草除根,進而殺你全家。」

  聖華並沒有暴怒,眼中只是暴射神光,顯然他這時是強按心火,冷笑道:「你未免太狠毒了些!」

  銀劍羽士狂聲大笑,接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已經容忍了十多年,方突下毒手。」

  「淮江七令大概也是你殺死的?」

  「不錯!」

  端木慧接著問道:「太倉八醜也是你殺的?」

  銀劍羽士又是兩聲狂笑,道:「丹心旗都在我手中,太倉八醜不是我殺的,還有誰能殺得了他們!哈哈……」

  他狂笑之後,又緊緊的逼視了聖華一眼,接道:「我也佩服你們,在這樣機密的狀況下,你們居然能查出我張瑞谷的仇人和奪旗的正兇,哈哈……」

  他狂笑很久,似乎不將聖華和端木慧看在眼中,繼續狂吼道:「我是殺唐家的主謀,我是奪旗的正兇,你們既然和我碰了頭,究竟該怎樣了斷這件公案?」

  聖華不沉默了,毅然言道:「念你養我三年之功,父母之仇,暫且擱在一旁,一年以後,我們碰上了再論,但丹心旗你得馬上還給我!」「嘿嘿!好小子,你這不是白日裡做夢麼?要旗也好,報仇也罷,咱們先得拼上—拼,我要試試我教出來的弟子,能有多大斤兩。」

  聖華為難了,他不顧在此時此地殺死對他有恩的人,如果上了手,那就只許銀劍羽士打他,而他不願打人,處在挨打的地位,這像話麼。

  銀劍羽士也夠毒辣的,他早看透了聖華的心意,故而謀求一拼。

  好在他不會遭到毒手,若聖華被他擊斃,後患既除,他自己穩得丹心旗,還怕不成為武林霸主?因此,他篤定了,當初他不殺死唐聖華,就是留了這步退路。

  當初他不言明他是銀劍羽士,就是混亂視聽,而便於奪取丹心旗,雖然他那時並未想到丹心旗的得主就是唐聖華。

  今日,他得到預期的勝利,聖華是不願動手的啊!聖華肚子裡的怒焰澎湃,他硬生生抑壓著,緩緩的言道:「依我看,我們還是不動手的好,交出了丹心旗,不就兩方面都好麼?」

  「放屁!就這樣要回丹心旗呀!小子!別他媽的玩眼了,怕麼?」

  聖華殺機倏的一層,雙目吐出了碧光,旋見他輕輕的一歎,道:「請恕我在今夜不能動手……」

  「你們拼完了,我自然會放他!忙什麼?」

  銀劍羽士又冷笑兩聲,緊盯了端木慧一眼,厲聲道:「丫頭!你不要在那兒疑神疑鬼,我老人家說話從不騙人,你是不是怕張行報復?」

  說實在的,端木慧是真的怕聖華和銀劍羽士動手的時候,張行突施殺機,故而她始終不願放了張行。

  然而銀劍羽士早看出她的心思,出言叫破,迫使她豪氣陡生,心中另立了主張,冷冷道:「笑話,憑張行這點能耐,還報復得了我,不過,你能保證你這寶貝侄兒不出壞點子?」

  「嘿嘿!有老夫在,決無問題!」

  端木慧望瞭望聖華,芳心突的一動,斃手金刀悄悄的回繞,暗中力貫指尖,輕輕的劃了一下,曲肘張行背上一推,說道:「看在你叔父的面上,暫且饒你一死。」

  張行猛不防被她一推,往前摻出了三四步,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也有著極端忿怒,扭身喝道:「端木慧,你記住了,大爺如果再制住你,非叫你受盡了活罪,讓大爺痛快夠了,方要你死……」

  「呸!你要不要臉?捉到是死的,放了是活的!老實告訴你,只要你敢用鬼心眼,姑娘非扭斷你的雙臂不可!」

  「賤女人,你還不配!你不記得前天夜裡……」

  「小子住口,還不快過來!」

  銀劍羽士見張行不依不饒的鬥嘴,心中有氣,大聲喝止了他。

  張行冷笑了幾聲,轉往那座大青石旁侍立,靜觀變化。

  端木慧芳心算是穩定了,笑盈盈的走到聖華身側,笑道:「喏!兵刃給你!可是小心點……」

  「我不要兵刃,你先留著,防備張行暗算。」

  兩人說話的這刹那之間,黑影驀閃,微風拂動,二人當時一驚,定目再看,啊!銀劍羽士已不見蹤影。

  聖華急怒交加,拔腿就要追。

  端木慧忙攔住笑道:「別追,他不會走的,張行還站在那兒哩。」

  聖華愣了一下,稍稍的穩住了心神,問道:「姐姐,銀劍羽士多大年紀,怎麼自稱老人家來?」

  「他呀!少說點,也有八十多歲,和萬毒君一樣,駐顏有術……」

  此語甫落,黑影突降,銀光耀眼,來人正是銀劍羽士,手中卻多了一柄星光閃動的寶劍。

  端木慧心下怦然一震,急道:「他存心要取你之命,切不可忍讓,快拿著斃手金刀,我不怕張行。」

  聖華也不禁吃驚,皆因對方能稱為銀劍羽士者,其劍上功夫,當然獨步武林,今日對聖華,居然要仗劍應敵,其用心之惡,不問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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