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丹心旗 | 上頁 下頁


  幾聲笑,打斷了對方的話,卻也沒有聽她說什麼。

  「你笑什麼?連笑都不懷好意……」

  對方顯然有了怒意,問話理直氣壯,不過,又被笑聲阻斷了。

  接在笑聲之後,粗獷的聲音又起,但她沒有生氣,很平和的道:「我知道你要生氣是不是?這會兒我笑都不對了,好,好,好,東令不及北環!這該稱心合意了吧?嘻……嘻……」

  「……」

  沒有反應,很可能是那位姑娘真的愜意了。

  唐聖華異常驚詫,在那兒暗中盤算,想:這明明是兩個女人,三更半夜,怎麼跑到這種沒有人跡的山野之區?

  他不僅是驚異,簡直有點恐懼,又想:她們要不是些女強盜,一定是山妖鬼怪……

  一想到鬼怪,汗毛都豎起來了,沒有汗,他想咳嗽一聲,壯壯膽量。

  可是,在這個時刻,連咳嗽的力量和勇氣也沒有了。

  他還是暈沉沉的,迷糊中,又聽外面說道:「你怎麼不說話啦?得意了吧?」

  聲音較為粗獷的女子,是這樣的問對方。

  「有什麼好得意的,我是在想,即使我們東令,自以為再好,那以華山的『西幡』,衡山的『南箭』,嵩山的『中鈴』,不也一個比一個高強麼?我們能強得過人家不成?」

  又沉默了,也許這幾句話,說得非常正確,不然,非得引起一場激辯不可。

  唐聖華聽不懂她們說的是些什麼,更不瞭解「泰山的東令」,「華山的西幡」,「恒山的北環」,「衡山的南箭」,「嵩山的中鈴」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如此,他更加疑惑她們是在說鬼話,驚悸加深,混身起了雞皮疙瘩。

  隔了片刻,那粗獷的女人聲音又起,她首先乾笑了起來,道:「話不是你說的那麼容易,五嶺在江湖上的威望,是相等的,各有各的絕活,誰也碰不起誰,我們強不過人,人家自然也強不過我們……」

  「別見鬼了,拼命的替自己裝門面,我就不信你那些鬼話。」

  「嘻嘻!我准知你不會信。」

  「那你還說鬼話做啥?」

  「我當然有我的道理。」

  那位聲音清脆而悅耳的姑娘,被這句有道理的話怔住了,靜想了一下,又道:「你有啥道理?說出來聽聽。」

  粗獷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像夜嫋在叫,非常刺耳,問道:「你我的爹爹,終年在深山大川裡奔走,為了什麼?你知道不?」

  「當然是為了要得到流傳江湖數十年,而未露的『丹心旗』。」

  「除了這面丹心旗之外,還有什麼?」

  對方思索了片刻,道:「還有武林人極欲爭取到手的『玄碧奇錄』。」

  「這不結了,五嶺人物的功力,不分軒輊,除了獲得丹心聖旗,練得玄碧奇功之外,就無法獨霸江湖,我們的爹爹如此,華山,衡山,嵩山的人物,同樣的在奔走,想盡方法,挖空心思,都在夢想這件寶物。」

  「這與你我剛才說的話,又有什麼相干?」

  「傻丫頭,我們強不過人家,人家也強不過我們,不得到寶物,不就永遠分不出高低麼!」

  「……」

  說話清脆動聽的姑娘,想是心服口服了,沒有反駁對方的話,好像默認了粗獷的論調正確。

  「哈……哈……哈……」

  粗獷的笑聲又起,她勝利了,道:「妹妹!別談這些了,還有事要辦,走啦!」

  話聲雖是刺耳,倒蠻顯得親切。

  但是,對方並未接納她的好意,慢吞吞的道:「不嘛!

  我很累,就在這廟裡歇會兒不好麼?」

  唐聖華心時似乎明白了許多,他方始發覺,這兩個女郎不是山精鬼怪,的確是兩個女強盜。

  強盜,在他的心目中,認為是殺人放火的歹徒,如果她們進廟,自己非要做刀下鬼不可。

  於是,他神情更加緊張起來,也有了求生的勇氣,很想奮力將自己藏躲起來。

  然而,他不敢動,他怕掙扎出了響聲,驚醒了女強盜,他極力尋思躲避的法子,他想:寧可餓死,也不做刀下鬼……

  沒有讓他想下去,粗獷的笑聲又起。

  「哈哈!我的好姑娘,憑你的本事,走這點路,也會感到累?是不是在想……」

  「呸!不要臉!誰會像你那樣想……」

  想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口,吃吃的笑了。

  「想什麼?嘻嘻!你不說,我替你說了吧,想……」

  「你敢說,我就不依你了,大姑娘家,也不怕廟裡有人,真不知羞。」

  粗獷女郎不在乎,仍舊嘻嘻只笑,接著道:「三更半夜,那來的人,有人我也不怕,讓我先進去搜查著,果真有人,先將他殺了再說。」

  清脆的話聲,攔住了想進廟搜查的姑娘,只聽她笑道:「算了!算了!我不累了,咱們走吧!」

  笑聲,腳步聲,混雜在一塊兒,漸漸的去遠,漸漸的聽不真切。

  夜,格外深沉,風也熄了,寂靜的破廟,連針落在地上,也能聽見。

  唐聖華籲出了一口氣,這麼久,他都不敢出大氣,此時,他覺得逃脫了一次死亡,心情無比的輕鬆,他忘記了饑渴,張大了眼睛。

  廟內黑樾樾的,伸手難見五指,什麼也看不見,忘記了恐懼,心想:「什麼『丹心旗』?什麼『玄碧奇錄』?」

  他搜盡枯腸,得不到答案……

  本來嘛,涉世未深的孩子,又沒有在江湖上混過,這些名詞,叫他如何明白?

  然而,他非常好奇,越是琢磨不透,他越要探測,又想道:「還有,東令,西幡,北環,南箭,中鈴,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兒,作什麼啊!」

  他苦苦的思慮,全部沉浸在思索之中,忘了他的處境,也忘了他自己。

  忽然,他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心說:「這些玩藝,大概是他們用來作殺人的工具,也許比刀劍還厲害……」

  他得意了,他認為很得體,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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