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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她和老爺子對看了一眼,又說道:「年輕人,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高堂父母可都還健在否?」

  金盞花頓時有一分傷感,黯然說道:「晚輩命途多難,自幼就遭受到遺棄,實在說來,晚輩是一個孤兒,這種悲慘的身世,是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我是從有記憶曉事開始,我只曉得師父,可以說我是隨恩師長大的。」

  倩柔感傷地說道:「花大哥,對不起呀!讓你說出了傷心的身世。」

  金盞花說道:「沒有什麼!令堂老大人她老人家是關心我,我應該說真實的話。」

  老爺子停止吸水煙,讓紙媒子燒成一大截灰,老人家兩雙眼睛望著金盞花,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年輕人,你師父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他……」

  金盞花立即恭謹地回答道:「晚輩恩師是一位隱世的高人,恕晚輩不能將恩師的姓名說給老人家聽。」

  老爺子呼嚕了一口水煙,搖頭著腦袋說道:「不要緊,我在年輕的時候,也交往過一些江湖好漢對於江湖上一些忌詞,大致還能夠知道一些。」

  倩柔忽然插嘴說道:「沒想到爹年輕的時候還有這一段事情。」

  老爺子呵呵地笑道:「爹做的事情,還有許多是你不曉得的呐!」

  他老人家如此一說笑話,使得整個客廳裡的氣氛,就輕鬆起來。

  金盞花也覺得方家老爺子是十分慈祥而又風趣的人,他覺得像這樣爹,應該常來陪陪失明的女兒,一定可以使倩柔不致於深鎖住自己的心扉,過著禁錮自己的生活。

  老爺子接著又問道:「聽說你有很高的武功?」

  金盞花說道:「在以前晚輩是懂得一些武功,不過現在我是一點功力也沒有了。」

  老爺子嗯了一聲說道:「我明白,在你來說,這是一項重大的損失,可是如果想得開,在另外一方面也未嘗不是收穫,至少你在這一段時日,獲得了寧靜的生活,這在以往恐怕是不可得的。」

  金盞花立即說道:「在此晚輩要真誠的感謝令緩倩柔姑娘,是她的仁心,請晚輩在這裡能有一棲之地,療傷養病。」

  他把「療傷養病」四個字,特別加重了語氣。

  他想了一下之後,又繼續說道:「對於倩柔姑娘這份恩情,我是終生難忘的。」

  倩柔立即說道:「花大哥,你怎麼又說出這種感恩的話來了。」

  老爺子嗯了一聲說道:「孩子,一個人能知恩圖報,他是個正派君子,你花大哥能有這份心,那是他為人的根本,是值得稱許的。」

  老爺子又望著金盞花說道:「年輕人,你的心地很好,我很喜歡,方才你提到感恩圖報的話,那倒是不必,不過有一個問題,比感恩圖報更重要,不知道你可曾想到過?」

  倩柔忽然說道:「爹!你老人家說這些話做什麼?」

  金盞花立即說道:「晚輩愚昧,請老人家指點。」

  老爺子說道:「我的女兒是雲英未嫁的閨女,如今在她的後園住了一位年輕的男人,無論這件事是不是會傳出去,我們方家都背不起這個名譽了……」

  倩柔不覺站起來,沉聲說道:「爹!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呢?這裡的一切的事,都是你女兒心甘情願的。爹!你說這話些,豈不是傷了女兒的心麼?」

  老夫人趕緊摟住倩柔好言勸道:「乖女兒,你不要急嘛!你爹的用心是好的,請讓他把話說完嘛!」

  金盞花恭謹地說道:「老人家責備甚是,晚輩雖少讀詩書,也粗知禮義,對於倩柔姑娘的名節,我自知理虧,但是……」

  老爺子微笑著說道:「年輕人,光是理虧兩個字,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也是於事無補的。」

  倩柔突然說道:「爹!請你不再要說下去了,自從女兒眼睛瞎了以後,女兒就請爹只當作沒有我這個不肖的女兒,今天也是這句話,如果爹認為有辱家風,我可以搬出去,或者我乾脆死掉算了!」

  老夫人一再顫聲叫道:「乖女兒!乖女兒!」

  金盞花卻在這時說道:「倩柔,令尊的話,並沒有錯,你平素就是孝順而乖柔的人,為什麼要為今天的事,逾越常軌的說話。」

  他立即又緩下語氣說道:「倩柔,對不起,我不是責備你,而是說,令尊他老人家說的都沒有錯,只不過在以往我們都沒有真正的面對這個問題,包括玉蟬秋在內,都沒有去深一層地想。」

  他轉向老爺子說道:「老人家,就你來看,事已如此,應該怎樣才是?只要我能做得到的,只要是對事情有好處的,晚輩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老爺子一直臉上掛著微笑,只是這微笑是倩柔所無法看到的,但是,真正說來,在他說話的聲音裡,還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老爺子微笑著說道:「年輕人,你仍然有江湖上那種豪氣,我相信你說的話,你說得到就能做得到,不過,你要我說話,不曉得我的女兒是不是讓我說。」

  他說著呵呵笑了起來。

  老夫人在一旁一面安慰著女兒,一面又埋怨著老伴,說道:「老爺子,你有話就說吧!還要跟女兒說什麼笑話。」

  老爺子笑笑說道:「你看,年輕人,她們是母女同心,大概是我可以說出我的內心話了。」

  下來沒有說話,他忽然有一個種很恐怕的感覺,他說出來他不願聽到的事。

  老爺子對整以閑的吸著水煙,呼嚕呼嚕吸了一筒煙,這才抬起頭來說道:「年輕人,方才你說到什麼恩惠,其實,你對我們方家也有恩惠。」

  金盞花不安地說道:「老人家是在說笑話了,我受食方家後院,否則衣食難全,還有什麼恩惠可言。」

  老爺子說道:「你很謙虛,我很高興,其實你也明白,倩柔是我們的寶貝女兒,不幸她雙目失明後,她始終快樂不起來,她將自己禁錮在這後院,過著自我心靈放逐的生活,我二老只有悲佃,只有內疚,我們空有財產,有什麼用?卻不能使我們女兒快樂起來。年輕人,自從你來了以後,我的女兒變了,她活得有生氣,後院裡有了笑聲。」

  倩柔輕聲叫道:「爹!」

  老爺子笑笑說道:「孩子,因為我們關心你,對你的一切,儘管我們不能常來看你,可是我們二老每一時刻都在關心我們的女兒。」

  倩柔輕聲又叫一聲道:「爹!」

  老夫人把她摟住在懷裡,默默地流下淚水。

  老爺子擦了擦眼睛說道:「年輕人,由於你的出現,使我的女兒恢復生活的活力,我們也不知道要怎樣感激你。」

  金盞花肅然說道:「晚輩只是慚愧。」

  老爺子說道:「你不要慚愧,雖然我們感激你,但是也為我們來苦惱,那就是我女兒名節問題。」

  倩柔叫道:「爹!」

  金盞花也說道:「關於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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