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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厲如冰緊隨著兩步,在身後說道:「老師太,這布包裡面……?」

  平心老尼頭也沒有回,只有淡淡地說道:「一切都是機緣,到時候你自然會瞭解。」

  厲如冰追問道:「請問老師太,我明天拿這個包裹,自然是去幫助……嗯!幫助我的朋友恢復了功力了,但是不知道是從醫?還是從武功去著手?」

  平心老尼沒有回答,她已經走到白衣庵的大門前。

  只聽到從黑暗中傳來兩句話道:「欲除煩惱須無我……各有……」

  餘音緩緩,消失在黑夜裡。

  厲如冰本想一直追下去,她要問個究竟。

  但是,她沒有。她已經確定一點,平心老尼不是平凡的人,她也許是一位武林高人,看破紅塵,隱居在此地,也許她是一位得道的比丘尼,隱居市里,暗中流人。

  這種人就算是追上去,她又能告訴你什麼呢?

  她手裡捧著這個小布包,心裡存有一分敬意與感激。

  唯一使她不能瞭解的,是平心老尼兩次特別強調,欲除煩惱須無我,究竟她要說的是什麼?

  厲如冰沒有去深想,悄悄回到房裡,默默地盤坐在榻上,在盤算著明天天亮之後,應該如何展開她的行動。

  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預想得到,當金盞花預和他的功力可以恢復時,那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

  當然,厲如冰也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道:「我為什麼要決定選擇金盞花作為找尋訪玉蟬秋的旅途夥伴?我這麼做,是真的為了替師父那一掌玄陰掌贖罪嗎?我什麼時候改變得如此仁慈?還有對金盞花特別……」

  她的臉都想得燥熱起來。

  但是,她立刻否定了自己說道:「我不是那樣的人,這一舉動我只有一件事是我最重要的,便是要查清楚我的身世,然後……平心老尼不是一再說我與佛有緣嗎?青燈古佛,具藥梵經,應該是我最好的結局,其他……。」

  她自己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一時間心血來潮,無法安神定心,打坐下去。

  可是在另一方面,住在雙井街方家後院的金盞花,也是心血來潮,不能入睡,也不能寧靜下來。

  金盞花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罪人,由於他中了玄陰掌,以致讓玉蟬秋以黃花閨女之身,裸裎相擁,救了他的性命,也喪失了少女的尊嚴。

  雖然說是玉蟬秋出自自己的心願,而且,也早有以身相許的意思,但是,就金盞花來說,那是多大的一筆人情債,可能一生壓在心頭,使他喘不過氣來。

  事實上還不止於此。

  玉蟬秋為了恢復他的功力,不惜跋涉千山萬水,去尋找靈藥,甚至冒著不可知的危險,這樣的深情,如何還得了呢?

  尤其使金盞花無以自處的,是方家小姐方倩柔。

  這位瞎了雙目的姑娘,早已經將一縷情絲,系在金盞花的身上,柔情似水,默默地流向金盞花的心田。

  金盞花能接受嗎?那將對玉蟬秋何以對得起?

  金盞花能拒絕嗎?一則玉蟬秋離開之前,將金盞花託付給方倩柔,他不能辜負玉蟬秋的一番好意,斷然離開方家。

  再則方倩柔如此全心全意地對他好,燃起了人生的希望,如果一走了之,對這位瞎了雙目的好姑娘,何以交代呢?又於心何忍?

  俗話說:最難消受美人恩,玉蟬秋和方倩柔都是多情的美人,金盞花真有無法消受的感覺。

  他睡不著,坐不寧,想到極致,他會發瘋。

  因此,他連想到最後一個問題。

  都是由於那一掌玄陰掌,使他消失了功夫,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

  困在方家後院,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有龍遊淺水的悲傷,有一種春兒作繭自縛的痛苦。

  金盞花突然有一種衝動,他要離開方家後院,流落到茫茫人海中去,讓自己平凡的人生,平凡的死,與草木同腐一生,也就算了。

  他告訴自己說道:「我決心這麼做,管她玉蟬秋或者是方倩柔,你們都離開我的生命遠一些,反正我這一輩子沒有辦法還你們這些債。」

  決心一定,反倒解脫了,百念俱寂,安然入睡。

  他不需要整理什麼東西,孑然一身,從此消失在一切熟人的記憶裡。

  這一覺他睡得真熟。

  睜開眼睛醒來時,已經是日照三竿。

  輕鬆地伸個懶腰,正準備起來梳洗,就要悄悄不告而別。

  突然,門外有人敲門。

  門外是春蘭的聲間說道:「金盞花,你起來了嗎?」

  只有春蘭就這樣一直稱他:「金盞花」,還可以勾起他一些昔日的回味。

  方倩柔的「花大哥」,或者玉蟬秋說的「花相公」,都使他有一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按照平日的習慣,金盞花都是起得很早。

  按照平日的習慣,春蘭也好,秋連也好,從來沒有來叫過他的門。

  因為方倩柔姑娘鄭重地交代過說道:「只要花大哥的門是關著的,就不許去驚擾他,他或許是練功,或許是休息,都不宜於去驚擾。」

  今天春蘭為什麼來敲門呢?

  金盞花的武功消失了,但是,他的武功以外的警覺性,並沒有消失。

  他立即想道:「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他匆匆地過來開門,迎面就問道:「春蘭姑娘,是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嗎?」

  春蘭站在那裡,臉上透著一股奇怪的表情,說道:「金盞花,你是真的關心我們家小姐嗎?」

  金盞花立即說道:「春蘭姑娘,你這句話有些傷人。」

  春蘭歪著頭帶著一些調皮的口氣說道:「是嗎?怎麼會傷到你呢?」

  金盞花說道:「你家小姐對我是有著天高地厚的恩情,難道我一點也不會關心她?那樣我金盞花算是什麼人?」

  春蘭笑笑說道:「算我說話不當,我要向你賠不是,不過,是不是真的心口如一,待回頭就看你的了。」

  金盞花明白春蘭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當時還真有些不悅之意,當下說道:「春蘭姑娘,我這個人說話,自來就是心口如一,你不應該這樣懷疑我。」

  春蘭說道:「對不起,我說錯了,請吧!」

  金盞花說道:「倩柔找我有事嗎?」

  春蘭說道:「到了你就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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