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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但是,她立即又抬起頭來說道:「如果能夠以我的生命,換得我身世的謎底揭開,我願意毫不考慮的獻出我的生命!」

  金盞花正要說話。

  卻讓王蟬秋搖手止住,說道:「何況,不見得就能傷害得了我的性命。」

  她走回到墓台之前,那是一處空地。她又手面對著金盞花說道:「大哥,我也約略知道你在江湖上的英名,一般高手,難得在你下有十把敵打。現在……。」

  她突然彈身而起,疾出如一支脫弦的箭,射向三丈多高的一株挺拔的楓樹。

  一探手,攀折了兩根樹枝,人在空中一翻身,雙腳一搭樹杆,隕星下墜,快接近地面時,倏地一拳雙腿,上身向前一伏,極其優美的「寒鴉伏水」,擦地一飄,長身而立。

  就在這樣一落的瞬間,手中兩支樹枝,已經除去了樹葉細枝,成兩支三尺多長的棍子。玉蟬秋將棍子遞一根給金盞花,說道:「為了讓大哥測驗一下,我到底夠不夠迎敵陽世火,現在我要向大哥討教幾招……。」

  金盞花苦笑說道:「何苦呢?我早知道你的武功是傳自高人。」

  玉蟬秋說道:「可是你並不放心我。」

  金盞花委屈地叫一道:「二弟!……」

  玉蟬秋說道:「對不起,大哥,我知道你的一番好意質真的感激而且記在心裡。現在我就是讓大哥放心,陽世火他不能將我怎麼樣。」

  她說著話,手中的樹枝一抖,叫道:「大哥,請指教吧!」

  她的人向前一探,手中樹枝疾出一點,宛如流星閃電,直取金盞花的左肩。

  金盞花一塌肩,口中說道:「二弟,請你聽我說。」

  玉蟬秋說道:「大哥,請你指教過了再說吧!」

  人在說話,手中的樹枝,帶著嘯聲,有如狂風驟雨,攻招綿綿不斷。

  玉蟬秋以樹枝代替寶劍,走的是靈巧的路子。攻出的劍招,自成一家。但是在靈巧中,淩曆非常。

  金盞花並沒有還招,但是,他是全力以赴,凝聚精神在如幕的劍招中,從容閃躲騰挪。

  玉蟬秋突然說道:「大哥,出招吧!要不然我可要得罪了。」

  她的話音一落,腳下忽地一攀,快得有如風擺垂柳,飄忽不定,但是每一步都配合著劍招,暗藏玄機。

  她手中的樹枝頓時像是萬星亂閃,一時真不知道她的劍尖指向何處。

  金盞花頓時一聲長嘯,右臂一伸,揮出一招「投鞭亂流」,剛一避開對方的樹枝,修地又翻身反腕斜地裡一抽「蘇秦背劍」,只此兩招尋常可見的招式,騰出身邊空隙。墓地彈起一躍,沖天拔起三丈有餘,正好貼近一株挺直沖天的楓樹。

  只見他左手一挽樹枝,蕩了一下秋千,悠然飄下。

  雙手撇開樹枝,抱拳說道:「二弟!行了!我服了你。」

  玉蟬秋笑吟吟,微紅著臉說道:「大哥,你只出手兩招,真功夫還沒有露呢!分明你是在哄我的。」

  她在說話的時候,有幾分撒嬌的意味。但是,她自己立即發覺,與她這身易釵為弁的打扮,不太合調,越發地臉紅起來了。

  不覺低下頭怔怔地說道:「你是在跟我說客氣話。」

  金盞花也笑吟吟地走過來,扯扯玉蟬秋的衣袖,回到祭台一旁坐下。

  他指著漸漸暗淡的西邊天際,說道:「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再坐一下可好?」

  玉蟬秋立即說道:「好啊!只要你還不饑餓。」

  金盞花笑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我沒有說,那是因為我已經把你看作是江湖客,談到興趣的時候,哪裡還記得饑渴二字。」

  玉蟬秋笑笑說道:「這話很有點交情,聽起來令人舒服。說吧!你的話主要的內容還沒有說出來。你說你服了我,暫不論你的用心是什麼,請你繼續說下去。」

  金盞花說道:「二弟,不瞞你說實話,自我在常州立意揚名之前,一舉在江湖上擊敗了四大高手,而且是當著天下武林有頭有臉的人在場,可以說是一舉成名。」

  玉蟬秋認真的點點頭。

  金盞花繼續說道:「自此以後,曾經會過不少自命高人。一方面是他們在找我挑戰……。」

  「那是希望也能擊敗你之後,一舉成名。」

  「另一方面我也多少有一些故意惹事上身,我希望不斷地進步鞏固我的威名。」

  「說來說去,歸結還是一個『名』字作崇啊!」

  「二弟,也許是我淺薄,熱衷求名。我覺得大丈夫生於世,雁去留聲,人在留名。」

  「大哥,我可沒有說你淺薄啊!有道是:三代以下,能不好名的,有多少?好名,並不見得就是壞事。繼續說你的主題吧!」

  「就這樣,我會過各門各派的高手,接過各種不同,而且是各有特點的招式。但是,這些人還沒有在我的金盞花下走過十招。」

  「啊!」

  「你也許覺得我有些狂妄;但事實上我在武林中的遭遇,培養了我的狂妄。當然,我知道,我在武林中所遇到的都是一些名過其實的腳色,還沒有遇到真正高明的人。但是,今天我碰上了……。」

  「大哥,你這樣說讓我臉紅的。」

  「我說的都是真話,跟你,我用不著說假話。」

  「如果你是要這麼說,我會慚愧的。」

  「你在十招之內,逼我非出手不可。雖然我全力還了兩招,逼開一點空隙脫身,就在我飛身而起的瞬間,你的樹枝掃到了我的衣襟,在大襟下面,掃裂了半寸長的衣角……」

  「對不起!」

  「怎麼說起對不起呢?我是誠懇地告訴你,我心裡的話,你,是我闖江湖以來,第一次遇上的……。」

  「大哥,不許說那個兩個字。」

  玉蟬秋臉上綻放著笑容,紅得如霞,只可惜夜幕已垂,讓人看不清楚她是笑得多麼開心,多麼可愛!

  雖然如此,仍然不難從她的說話聲中,聽出她愉悅的心情。

  她說道:「我知道,大哥是同意我替代你,在四天之後,到這裡來會陽世火,所以才故意把我說得那麼好。不過,不管大哥怎麼說,我來會陽世火,取回『金盞』,打聽身世,絕不會讓你丟人。」

  金盞花說道:「二弟,我說你的武功高,這是一點也不假。但是,如果說因此而同意你來會陽世火,那還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玉蟬秋歇氣地沒有再說話。

  金盞花問道:「生氣了!」

  玉蟬秋一變而為悠悠地說道:「你一點也不同情我的處境,你一點也不希望我早日瞭解我的身世。」

  金盞花說道:「怎麼會呢?我想的正好和你相反。你想想看陽世火以『神愉』聞名于武林,不但善偷,而且更有一身極高的功夫。你沒有聽到鐵尺王說嗎?一舉手之際,鐵尺王在他面前,如同是孩提一般。」

  玉蟬秋有些負氣說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對我沒有信心。」

  金盞花歎口氣說道:「二弟,也許是我對你太關心,因為我突然變得沒有信心起來,那不僅是對你,也包括我在內。你試著想想:如果,我是說萬一你失手在陽世火的手下,你的身世就永遠沒有機會明白了。我不同,二弟,我只是一個人,萬一我輸在陽世人的手下,至多是人一個、命一條!」

  他的話說得很有感情,讓玉蟬秋聽了很是感動,而且心裡有一陣暖暖的感覺。

  但是,突然她又想起一件事,說道:「大哥,比起我來,你更不能冒險,尤其是目前。」

  金盞花說道:「這話怎麼說?我是一個了無牽掛的人,當初恩師放我下山的時候,是希望我能在武林,行俠仗義,做一番事業,以不負此生。如果我敗在陽世火的手下,恩師失望,如此而已,還有什麼可牽掛的?」

  玉蟬秋說道:「不,我的身世,只是我一個人的事,你不同,大哥,你現在身上還有一個無形的諾言。」

  金盞花不解地反問道:「諾言?」

  玉蟬秋說道:「不止是諾言,而且關係另一個人的一生。」

  金盞花說道:「還會是誰呢?」

  玉蟬秋說道:「那就是命薄如紙,貌美如花的方倩柔姑娘!」

  金盞花一聽,只覺得「轟」地一聲,人都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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