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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春蘭應了一聲:「是!」

  她立即回頭叫:「秋連,我送客人!」

  秋連從另一邊過來,扶住倩柔姑娘。

  金盞花再次地道謝,倩柔姑娘已經扶著秋連,走進里間。

  里間是用珠簾懸隔著的。

  金盞花沿著回廊,走得很快,此刻他真的想起了和玉蟬秋的約會。

  沿途並沒有碰到人,連後槽的老酒鬼,都沒有看到他的蹤影。

  來到後園的小門,金盞花剛說出一聲:「多謝春蘭姑娘……。」

  春蘭立即說道:「只是如此口頭上謝謝就算了嗎?」

  金盞花說道:「春蘭姑娘,金盞花浪蕩江湖,身無長物。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以表示謝意的。」

  他真正地歎了口氣說道:「說實在的,縱使我有萬貫的家財,也抵不上你家小姐對的救命之恩。」

  春蘭說道:「其實要報恩也非常容易,只要記住你的諾言,也就夠了。」

  金盞花一驚,他頓了一下,說道:「春蘭姑娘,你的意思是說……。」

  春蘭立即反駁地說道:「怎麼?剛剛說的話就已經忘了?要你將江湖上那些見聞,說給我家小姐聽。」

  金盞花說道:「春蘭姑娘,我金盞花雖然不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每一句話是肺腑之言?豈有信口說話不認帳的道理。」

  春蘭說道:「既然如此,但看你以後的行動了。」

  金盞花說道:「只要方府宅大,小姐又是身在深閨,我怎麼能夠經常出入此間。再說,倩柔姑娘小姐是名門閨秀,我一個江湖浪子,如此出入此間,恐怕有辱小姐的名聲。」

  春蘭沉下了臉色說道:「如果你還提名聲二字,今天你的行為就已經妨害了我們小姐了。」

  金盞花連忙說道:「可是,我……。」

  春蘭攔住他說下去,她用很沉重的語氣說道:「金盞花,你今天聽到了,也看到了,由於你的意外來臨,使我家小姐過了快樂的半天。我說句實話,我家小姐是很少有這樣快樂的。」

  金盞花忍不住把方才的想法提出來問道:「怎麼會呢?」

  他立即想到另一個問題:「倩柔姑娘有病嗎?是什麼病?」

  春蘭搖搖頭,她突然變得有些感傷,說道:「金盞花,你去赴約吧!記住!只要你有心讓我們小姐快樂,一切困難都不會存在的。」

  金盞花還想問什麼,可是被春蘭雙手推出門外,砰地一聲,關起了園門。

  留下金盞花在門外怔怔地站了許久,心裡疑惑得不到解答。

  有人說:「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

  雖然說張英只是「大學士」,是不是就等於宰相?而且有清一代並沒有「宰相」的官名。但是桐城縣人對於城西張府,習慣上都稱之為「宰相府」。而且引以為榮。

  民間的稱呼,與朝廷的禮儀體制無關,也沒有人會在這方面下考證的功夫。

  在桐城縣人的印象裡,宰相府是皇宮內院以外的第一等人家。但是,宰相府給桐城縣的感覺,並不是想像中的那樣高不可攀。

  相府門前,緊閉的大門外面,坐著三三兩兩的「二爺」,跟路過的小販,照樣的扯幾句談話,而不是橫眉堅眼仗勢欺人。這一點是與張英父子的為人作風很有關係。

  關於張英的平易近人,有許多傳說,流行在桐城縣的那裡之間。

  附錄一則,以供消遣。

  據說,張英當年最得勢的時候,桐城縣有三個讀書人,進京謀事。

  既然進京,千里迢迢,總是希望謀得一官半職也不負跋涉之苦。

  三個人在路上一商量,到了京城去找張英這位老鄉。常言道是:美不美山中水,親不親故鄉人!雖然他們根本不認識張英,同鄉晚輩來求見,總得有個照顧。人不親土親,大家都是桐城縣人!

  經過千辛萬苦,三個人到了京城。

  找到一家小客棧,稍事換洗之後,便寫下大紅帖子,以「鄉晚」自稱,到宰相府去見張英。

  到了相府,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場面,三人站在門外,不敢上前。

  過了許久,從大門裡踱出一位老者,面帶慈祥微有鬍鬚,穿了一件古銅色的棉袍,背著手踱出門外,後面跟著幾個人,都站在遠遠地。

  老者看到三人畏畏縮縮地,便招招手,問他們是做什麼的?

  三個人看這老頭挺和氣的,便老實地告訴他:「我們三人是從桐城縣來的,要來見老相爺。」

  老者「哦」了一聲,緩緩地問道:「你們要找老相爺幹什麼呢?」

  三個人實話實說:「我們三個人從家鄉進京,想謀差事。京裡一個人也不認識,只有來見老相爺,看看他老人家,念在同鄉的份上,賞個差事。」

  老者點點頭說道:「要找差事,也得要有本事,你們幾個人到底有什麼本事呢?」

  一提到這件事,這三個桐城縣人精神百倍,三個人都說道:「桐城縣是文風薈萃之地。那一個讀書人不是精通經史,熟讀詩書。至於那些詩詞歌賦,更是不消說得了。」

  老者聽他們三個說得天花亂墜,便含笑說道:「既然如此,我要考一考你們。」

  那三個人立即說道:「請出題,四書五經、諸子百家,老人家請隨便考。」

  老者微笑說道:「用不著考那麼多,我只問你們,千家詩會不會念?」

  三個人一聽,簡直感到很大的委屈,連忙說道:「我們桐城縣的人,三歲小孩也會念千家詩,何況是我們?」

  老者說道:「我這千家詩的念法不同,不是普通的念法。」

  三個人連忙問道:「是怎麼個念法?」

  在他們的心裡想:「千家詩還有什麼不同的念法?」

  老者說道:「現在我念個範例給你們聽,你們就照我這樣念。」

  他就開始念千家詩的第一首「春日偶成」:「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予心,將謂偷閒學少年樂。」

  老者念完以後,便說道:「這一首七言絕句,念的時候,要將第三句的最後一個字移動第四句的最後一個字。你們試試看。」

  這三個人一聽,可傻了眼,千家詩至少有幾百首,要一首一首去想,怎麼來得及?

  其中一個比較機靈,立即想到一首,便念道:「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牧童遙指杏花村有。」

  老者大為讚賞,因為整個千家詩,能夠這樣念法的只有這兩首。

  老者說道:「你的心思很靈活,很敏捷,你就在我的書房裡替我做劄記的工作吧!」

  原來這位老者就是張英本人。他那種平易近人,而又重視鄉誼的為人,很為一般人所稱讚。

  這些都是與本書無關的閒話,主要是說明由於張英父子的為人,所以設在桐城縣西門的宰相府,並不是那樣嚇威。閒話暫且不說。

  且說金盞花匆匆來到相府門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來找誰?找王蟬秋嗎?她在相府是什麼身份?跟她是什麼關係?金盞花應該怎麼回答?沒有法子,他還硬著頭皮上前拱拱手問道:「請問……。」

  他的話還沒說出來,那府門前二爺還在瞪眼睛的時刻,只見遠遠地有一個小丫環,匆匆地跑過來,蹲了一下,請過安之後,便急急地問道:「請問你是花爺嗎?」

  金盞花一聽意外地一怔,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叫花非花!」

  小丫環手捧著心,松了一口氣說道:「這就對!」

  她轉向門口那些二爺說道:「這位花爺是玉姑娘的客人,特地派我來接他。因為花爺沒有來過相府,他又不知道側門通報的規矩……。」

  那些二爺都已經站起來了,說道:「小玉,你帶著這位花爺請吧!玉姑娘的客人,我們還能多說什麼?」

  小玉姑娘點點頭說道:「那真是麻煩你們了!」

  她向金盞花點一下頭說道:「花爺,這邊請!」

  金盞花跨進府門,繞過一堵石影牆,岔到右邊的小徑,穿過一片樹木林,又走過一道月亮門,是一處占地很廣的荷池。

  有一條曲折回廊,便停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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