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碧血金刀 | 上頁 下頁


  立即就有十幾柄刀和劍,從後面圍上來。

  姓花的年輕人還沒有轉身,就聽得大廳臺階上有人大喝一聲:「你們給我退回去!」

  赤紅臉,懸長鼻子,四方闊嘴,蒼白胡鬚根根見肉。兩道壽眉、一雙有神的眼睛。精光的頭,看不到頭後的辮子。古銅色有暗壽花紋的長馬褂,裡面是寶藍色的長袍。神采奕奕,捋著花須問道:「老朽就是丁常山,這位老弟台有何指教。」

  姓花的年輕人不慌不忙將布袋的棒子夾到肋下,雙手抱拳一拱說道:「晚輩姓花,特地前來向丁老爺子拜夀。府上尊傭攔住晚輩不讓進門,而且語多諷刺。故而出手教訓了他們一下,晚輩是怕他們壞了老爺子的名聲,真是得罪得很!」

  丁常山老爺子雙眼神光一掃,哈哈大笑說道:「花老弟台!這些人愚蠢不敏,得罪了老弟台,請千萬不要見怪。老弟台專程前來,拜夀二字,老朽確不敢當。來來來!請到廳上,老朽要先罰一大杯,向花老弟台賠罪!請!」

  姓花的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丁老爺子果然名不虛傳,果然是仁義老前輩。晚輩魯莽了,怪罪!怪罪!」

  他邁開大步,走上臺階,正準備隨丁老爺子進去。

  忽然叫道:「慢著!」

  丁常山老爺子一看,立即拱手說道:「原來是本家三爺!沒事沒事!只是敝莊的小夥計迎客失禮。丁三爺!請回座位飲酒。」

  姓花的年輕人「哦」了一聲,笑笑說道:「聽老爺子這麼一說,想必尊駕就是江湖上有名的華山三劍的丁三爺!丁三爺!你喝住在下,有什麼指教?」

  站在丁老爺子對面的,正是有名的劍術大家花山三劍的老三丁叔仁。

  丁三爺五短身材,額下無須,年齡約在四十出頭。

  人不高,嗓門大。他沒理會姓花的年輕人,只是對丁常山老爺子說道:「老爺子!這小子分明是來找麻傾的,當前天下英雄好漢都在這裡,他成心給你難堪,這種人容他不得。」

  丁老爺子搖著手說道:「三爺,請回座!請回座!今天一切都看在老哥哥份上。難得各位好友都光臨敝地,來賀賤辰,無論如何,三爺不要生氣!」

  姓花的年輕人笑笑說道:「丁三爺,聽到沒有,老爺子壽誕之期,是好日子,常言說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要在平時,丁三爺子!你這幾句話,就會給你帶來一場難堪。」

  丁叔仁一聲怒叱:「好小子!你敢放肆!」

  他從丁老爺子身側一旋而出,他人雖矮胖五短,卻是十分靈活。如同一陣風,直撲上前伸手就抓。

  姓花的年輕人一閃身,閃到旁邊,口中說道:「丁三爺!再有一招,我就不讓了。」

  丁老爺伸開雙手,擋住叫道:「本家三爺!看在老朽薄面份上……。」

  他的話沒說完,有人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說道:「老爺子,你請容我說句話。」

  丁老爺子一看,連忙說道:「本家大爺,請你勸勸三爺!」

  丁伯仁丁大爺是華山三劍之首,他緩緩地說道:「老爺子,今天是你的壽辰好日子,說什麼老三也不應該鬧事。可是,老爺子,你可注意到,這位老弟不是簡單的人物。就憑他方才那樣一閃身,就可以看出他是位高手,他說他來拜夀,我看他是別有用心,老爺子!讓老三對對他,掂掂他的斤兩。再者把他來到丁家真正的用心,給找出來。」

  丁老爺子很深沉地說道:「本家大爺,恕老朽說句放肆的話,這位花老弟台一來到丁家莊,踏這大門有人告訴我。待老朽剛一出來就看到他一舉手,擊倒丁家莊的四個壯漢。我已經看出來,花老弟台是位高手,而且是位超出一般的高手。本家大爺!今日時辰,一切都憑著老朽,但求祥和吧!」

  丁伯仁子大爺是個細長挑個子,人總得有些隱沉。當時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只怕別人不肯善了。」

  丁老爺子嚴正地說道:「本家大爺!老朽已經風燭殘年,從不與人結怨,這位老弟台就算沖著老朽來的,看在老朽這一大把白蒼蒼的鬍子份上,他也不會讓老朽在今日難堪!」

  他側過身去,對姓花的年輕人點點頭說道:「老弟台!請!」

  姓花的眼神從丁大爺身上傳到丁三爺,然後一昂頭,將肋下夾的那根布包包的棒了,叭地一聲,交到右手,大踏步走進廳堂。

  這間廳堂是夠大的,一眼看去,但見黑壓壓人頭一遍,少也在七八十席之間。

  本來廳堂裡是笑語喧鬧,喜氣洋洋。可是,此刻卻變得靜寂無聲,即使有人說話,那也是竊竊私語。

  丁老爺子在堂口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

  丁三爺那一招「懶龍舒爪」,大家也都看見了。

  姓花的年輕人那樣意氣昂揚地走進大廳裡來,大家也都感受得到了。

  丁老爺子如此曲意息事寧人.大家也瞭解到了。

  可是,在這樣八九百人的聚會場所,像華山三劍丁叔仁丁三爺這樣火爆的脾氣,當然不只是他一個。

  就在丁老爺子丁常山讓姓花的年輕人坐在靠近壽星那一桌時,立即引發同席一位江湖名人的不滿。

  此人在淮北洪澤一帶,大大有名,人稱:洪澤虎。他本來的生名是倪君敬。五十上下的年齡,火爆脾氣不下二十歲的年輕人。

  倪君敬霍地一聲站起來,憤然說道:「丁老!他是何許人?讓他坐在這一席,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乾的渾小子,丁老要如此看重他,置我們這些人於何地?」

  丁常山老爺子拱手說道:「倪大兄,事出非常,一切失禮,看在老朽平日交情,改日謝罪。這位老弟台,來給老朽拜夀,就是丁家的客人,倪大兄!杯酒就可以釋嫌,千萬不要生氣。」

  倪君敬突然哈哈笑道:「丁老,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私落在這小子手裡,才如此的忍讓!」

  這話說得太難聽,丁常山臉色一變。但是,他忍而未發,畢竟今天是他的壽辰,來的都是他的客人,他要容忍一切。

  但是,這句話惹惱了姓花的,他坐在那裡,冷冷地說道:「尊駕這樣一把年紀,怎麼說話竟如此的粗鄙不堪。丁老爺子譽滿江湖,人人尊敬,你今天是來做客,怎麼可以說出這樣失禮的話來?」

  倪君敬生就一雙環眼,此刻一瞪眼,嚷道:「小子!你敢這樣罵我?」

  姓花的冷冷地說道:「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像你這樣粗鄙的人,我還真不願意開口罵你。」

  倪君敬那裡還能忍受得了,他也顧不得同席的排幫江淮總舵主華子青的勸告,更顧不得丁老爺子站在那裡憂鬱的眼神。他伸手在桌子上一按,人霍然騰空而起,拔起五尺,雙腳踢向姓花的。

  這種踢法雖然兇猛。但是,也太過托大,下盤完全暴露在別人的攻擊之中,太過輕視對方。

  姓花的根本沒有動,觀得真切處,疾伸雙手,快速無比,沒有看清楚他是用的什麼手法,只聽得他叱喝一聲:「去吧!」

  只見倪君敬人似平空而起,越過五六桌席面,落在一張桌子上,害得席上人紛紛散開。卟通一聲,砸得碗盤齊飛,湯水四濺,倪君敬砸得滿身湯水,狼狽不堪!偏偏這時候還有好事之徒,高聲喝采:「真好身手!」

  這采聲當然是為姓花的喝的,當在倪君敬的耳朵裡,可就如同萬刺。他也知道方才那一摔之際,已經說明自己看走了眼,姓花的是位高人,煩惱皆因強出頭,今天是辱由自取。如今這采聲一喝;倪君敬可以死,他不能如此下臺。他從桌面上翻身跳起來,江湖上的人,雖在酒席延前,仍然攜帶著趁手的兵器。一伸手,大環刀出鞘,虎撲上前,連話也不說,照準了姓花的頂頭就砍。

  姓花的一閃身,快步從酒席間隙走到廳堂門前的空處,說道:「今天是丁老爺子的壽辰,我不願意席前有人流血。如果你要找死,壽筵一過,隨時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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