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寶旗玉笛 | 上頁 下頁 |
二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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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乃是武林世家,這個假話是不能離譜,歐陽昭一時之間,也編不出一套內功的根基練法來。 但他眉頭一動道:「浩天神功必須自幼練起,在下練功之初,乃是無知玩童,完全由恩師一手栽培,所以,至今也就記不起了。嘿嘿。」 歐陽昭自知這理由太也淺膚,哪有個練功之人,不知道本身武功的基本練法呢?豈不是欺人之談。 誰知千手嫦娥宋驪珠並不窮追逼問,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很有道理,不過……」她說到這裡,語意忽然一停,盈笑道:「可惜得很,你既不知神功的入門,而今令師尊關漢聲又已仙逝,日後這門絕奇妙極的武功,豈不又要失傳。」 一席話說得歐陽昭臉上紅如流丹,只好唯唯地道:「呃,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反正我也沒有學成,不傳下去,免得貽笑大方,不倫不類。」 「你說得是,只是太謙虛了些兒。」 「副教主,我該回去了。」 「慢著,還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 「呃,比這一件還悶人,必須問個明白。」 「噢,是什麼事?」 「你能不能把你的真面目露出來?」 此言一出,歐陽昭心中如同迅雷一般,當時連身子也是一震,愕視著千手嫦娥宋驪珠,一時慌了手腳,就待霍地站起。 不料千手嫦娥宋驪珠,早已防到了這一著,右手三指,已按在他的肩井之上,口中毫不足奇地侃侃言道:「不必驚異,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自以為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但可沒有瞞過我的一雙識貨的眼睛。」 歐陽昭不便再動。 因為,宋驪珠三指所按之處,乃是肩井大穴,此時雖然毫不著力,但一旦著力,人的半片身子,就如同殘廢,功力不達,任何天大的能耐,也是枉然。 既已到了這步田地,歐陽昭只好硬著頭皮,坐在石板之上,索興裝成蠻不在乎的樣子,大大方方地道:「你是憑著什麼?」 千手嫦娥宋驪珠成竹在胸地道:「你臉上雖經過易容,頸子卻雪白乾淨,手上塗了藥物,手臂卻忘卻用上,另外,你裝呆做傻,有時談吐儒雅豪放,舉止完全不同,交手過招,全不自然,分明露出受盡束縛的樣子。」 每句話都使歐陽昭自覺不錯,但宋驪珠意猶未盡,又道:「不瞞你說,鐵板神數關老二,乃是死在本教手下,你果是她嫡傳,會不想報仇反而歸入本教嗎?」 「鐵板神數乃是你們了結的?」 「這些姑且不論。風塵二友素以放蕩不羈,嘯傲五湖為樂,豈肯臨老來入本教,白衣追魂粉面書生賽潘安段冰蓉,乃是千山冰魄夫人的得意門生,二代單傳弟子,焉肯舍師別投,改門換派。」 「這些,非我所知。」 「你不要插嘴!何況在她與歐陽昭同闖江湖之際,本教教主曾延聘她為執法堂副堂主,當時為她所拒,此時焉能改變初衷,這點豈不明顯之至。」 千手嫦娥宋驪珠一口氣說到這裡,字字打入歐陽昭的要害,句句逼得她無話可說。他只好強勉分辯道:「我是用了易容術,這點絲毫不假。」 「所以嘛?我要你恢復本來面目,何必受這些無謂的苦惱。」 「這一點,我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何妨說說,本教自然可以為你作主,替你瞭解疑難公案。」 歐陽昭聞言,不由心中一喜。 他並不是喜著一統教替他了結公案,而是從千手嫦娥宋驪珠語氣之中,分明是知道他改頭換面,用了易容術,而並不知道自己是誰,當然更不知道是歐陽昭了,想到這裡,索興裝成神秘地道:「不瞞你說,我不是區家揚,被你看透了,但我也不能用真面孔與任何人見面。」 「卻是為何?」 「因為……」歐陽昭故意裝出有苦難言之狀,左右看了一眼,才低聲道:「因為我身負血海深仇,而且……」 「而且怎麼?」 「而且仇家乃是一個組織龐大的梟雄團體,正在千方百計地打探我,想要絕門滅戶,斬草除根。」 「真的嗎?」 「自然不假,我何必欺瞞於你!」 「果有其事,一統教自然替你出面!」 「血海深仇,在下不願假手別人,立志手刃仇家。」 「此乃人之常情。然而,此刻四下無人,能不能說出你那仇家的門派姓氏,也許幫你有益。」 「這個……更加不便了。」 「又……哎呀」 千手嫦娥宋驪珠還待說下去,驀然間,莊內鑼聲大響。當! 當……不絕於耳。 她不由叫了聲:「不好!」人也一彈而起,對著歐陽昭道:「快回藏珍樓,不要離開,其餘的事不用你管。」 她叫著,人已如同一縷白光,在翠竹幽篁之中,疾掠而過,快如蛺蝶,形似輕煙,輕功之健,實屬不凡。 歐陽昭立在當地,目送她的身影,不禁久久沉默,深深地出了口氣,不知是驚於這位女副教主的美豔,還是擔心自己的行藏敗露。 停了片刻,才一跺腳,自言自語道:「為何我專同女人打攪?命中難道註定了要與女的打交道不成?」 他自言自語,不禁自己好笑起來。鬱悶至極,忽的一騰身上射三丈,人在淩空,發出一聲龍吟鳳鳴的長嘯,以舒胸中積愫。 但淩空之中,卻見柳暗花明莊內火把亂繞,人影幢幢,不知為了何故,急忙一層勢子,竟向莊中瀉去。 藏珍樓上,並未二致,只是二樓靠門的一個鐵匣被人打開,裡面隱隱有一股硝磺氣味,濃鬱鬱的中人欲嘔。 先前,他離樓追趕那黑影與大妖藺小翠之際,未曾留心,此時見到,才知原來那藺小翠臉上的傷勢,乃是這鐵匣內的硝磺所傷,依這看來,這樓上每一隻鐵匣,必然都按上了惡毒機關,幸而自己未曾魯莽,不然,縱然有天大的功力,豈能與無知無覺的機關拚上。 歐陽昭將藏珍樓審視了一遍,然後下樓向莊前大廳奔去。 那兒正是人影火把菌積的所在。 此時,燈燭輝煌,黑壓壓的,站滿一大廳,全都是一統教的會下,全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大廳的正中地上,橫臥著一個女子,正是鬼穀二妖的小妖藺小玉。 藺小玉這時已不成人形,衣衫泥汙,粉面之上毫無血色,蒼白怕人,看樣子似乎是受了制命的內傷。 五爪金龍嶽麟,大刺刺地,端坐在左首第一把交椅之上,以下是鐵筆窮儒桑子修、白衣追魂段冰蓉。 歐陽昭從人群裡,慢慢溜到段冰蓉身後空著的椅子上坐下,低聲對她道:「大姐,這藺小玉是你幹的?」 白衣追魂粉面書生賽潘安段冰蓉回首一笑,對著五爪金龍嶽麟鼓鼓嘴道:「是嶽老堂主制服的。」 大廳的正中公案之上,副教主尚未出堂。 歐陽昭又湊到五爪金龍嶽麟身旁道:「老堂主的功力果然不同凡響,鬼穀二妖之一的藺小玉,也是不凡的人物。」 五爪金龍嶽麟一捋胸前銀髯,洋洋得意地道:「老朽也不過是僥倖而已,這小妃子的確有個三招兩式,差一點,我就栽了。」 鐵筆窮儒桑子修一見歐陽昭的人,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但依然問道:「家揚,藏珍樓出了岔子沒有?」 這位老英雄說話之時,一種關心的神色溢於言表,把岔子二字的聲音,特別提高。 歐陽昭聰明過人,自然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深知這位盟叔明是問的藏珍樓,暗裡不過是點問自己,因此,也就眨眨眼睛,悄聲地道:「使人撲朔迷離,原來副教主對這樁事,早已預先知道了一半。」 五爪金龍嶽麟聽這一老一少的一問一答,怎知他們的言外之意,不由吃驚道:「啊,這事副教主已知道了?」 歐陽昭尚未回答,大廳的後面已轉出了兩個黑衣少婦,朗聲叫道:「副教主出堂。」 一時,大廳上的一統教從,全都肅靜無嘩,坐著的,也都肅立起來。 千手嫦娥宋驪珠在八個少女引導之下,施施然由大廳後面徐徐而出。 歐陽昭見她此時已恢復了盛妝,粉面含威,黛眉上揚,與适才在竹林之內,判若兩人,心中不由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覺得這個女子,好生奇怪,卻非一般江湖武林中的婦女可比,更不論是那些俗脂庸粉了。 此時,五爪金龍嶽麟離座上前,恭身答:「功德堂主嶽麟,上稟副教主,鬼谷門中鬼穀二妖之一的藺小玉,私闖禁地,被屬下與桑總舵主同段副堂主合力制服,請副教主定奪。」 千手嫦娥宋驪珠雙眉一掀,兩眼神光暴射,沉聲道:「老堂主,鬼穀二妖出入雙雙,但不知另一個露面沒有?」 她說話之際,眼神忽然射向歐陽昭的臉上。 歐陽昭不由心中一懍,心知她必定已知此事,反正自己追出竹林她已知道,甚至於自己是改頭換面,也瞞不了她,因此,不等她追問下去,越眾而出,朗聲道:「上稟副教主,藏珍樓中被人侵入,也是一女子,穿裝打扮與此女一式無二,不知可是二妖之一。」 誰知千手嫦娥宋驪珠玉面一沉,厲聲道:「既然藏珍樓有人侵入,那侵入之人呢?」 歐陽昭心中奇怪,心想:你不是明知故問嗎?口中答道:「她身負重傷,由樓窗被人救走。」 千手嫦娥宋驪珠勃然大怒,一按公案,由坐位突地站了起來,厲聲道:「大膽!你護寶守樓,為何竟將侵入之人放走?」 「限於忌禁,無法追趕。」 「為何不鳴鑼示警?」 千手嫦娥宋驪珠的神色大變,怒不可遏,臉上充滿煞氣,一拍公案,對著執法堂的三十三位執事弟子喝道:「來,把拘魂使者區家揚拿下,交執法堂義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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