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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零


  地窖外。

  後院的小廳。

  燭光搖紅,照著豐盛的酒席。

  「白羽金童」武三白在廳外的花徑間徘徊,一副文人雅士的姿態。「再世仙子」從花徑的另一端姍姍而來。

  「白公子,你怎不在廳裡坐?」聲音柔媚蕩人心魄。

  「久等仙子不來,只好出來走走!」武三白笑答。

  「我不過去了一會兒,你這麼性急,走,我們進去。」纖纖玉手挽住了武三白,移步進入小廳,相對落座。

  酒已斟滿,靈芝在一旁伺候。

  「再世仙子」身著蟬衣,豐挺的雙峰若隱若現,雪白的肌膚在燭光下晶瑩如玉,眸子裡波光流動,唇紅欲滴,自然地散發出一片春情。

  「白公子,難得你不請自來,使這永安宮倍增光采,今晚不醉不休,不盡歡不散,來,我敬你一杯!」

  「在下敬仙子!」武三白微笑。

  雙方照杯,靈芝又斟上。

  武三白很健談,口若懸河地說些江湖佚事,各地風土,不知不覺中雙方盡了三壺,「再世仙子」變成了一朵海棠,似乎她的眸光都泛了紅,而武三白卻了無醉意,簡直地面不改色,他的酒不知喝到那裡去了。

  「白公子,你是我生平所見酒量……最豪的人。」

  「在下麼?不值一提。」

  「這話……怎麼說?」

  「家師可以浸泡在酒缸裡三天三夜而無酒意。」

  「啊!令師是……」

  「醉翁!」武三白很鄭重此說。

  「醉翁?這名號好像不曾聽人提起過。」

  「家師淡泊名利,不求聞達,志在山水。」

  「哦!這使我想起一句流傳很廣的文詞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說完,媚極地一笑,也斜著眼道:「公子是否也意在山水之間?」語帶雙關,很明顯地挑逗:「我可引領公子飽覽山水之勝,那兒奇峰聳翠,飛瀑流丹,蒼松成林,直探青溪之幽……」說到這裡,眸子裡已進出火焰。

  「真有這等好去處?」武三白不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白公子,包管你去了樂而忘返!」她笑得更媚了。

  「這仙境在何處?」

  「方寸之間,天涯咫尺,白公子……」她扭動了一腰肢,雙峰一陣亂顫,櫻口翕合:「我這就……帶你去探幽覓勝,升登天臺。」起身,打了個晃蕩,一手扶額,—臂斜伸:「我……醉了!」嬌軀一歪,倒向武三白。

  就在此刻,一個丫環捧了個大錦盒進來,似乎很重。

  「仙子,有人……」

  武三白沒動,根本沒有要扶的意思。

  「再世仙子」斜伸的手臂改按桌角,站直。

  「什麼事,隨便胡闖?」再世仙子滿面慍色。

  「仙子!」丫環打了個哆嗦,垂下頭:「有人送這錦盒來,說是……是一份極珍貴的禮品,請仙子立即過目。」

  「哦!送禮的人呢?」

  「走了!」

  「可曾說什麼人送的?」

  「說是有帖子在盒裡,仙子一看就會明白!」

  「好,交與靈芝,你下去!」

  「是!」

  「好重!」靈芝接過手,脫口說了—句。

  丫環退了出去。

  「仙子,要……打開麼?」

  「這……打開看看也好,白公子不是外人。」

  靈芝把錦盒放在旁邊兒上,啟開,裡面又有一個較小的盒子,再打開,油紙包封:「包裝得這麼講究!」嘟噥了一聲,揭開油紙。「啊!」驚叫一聲,連連後退,粉腮頓呈煞白,直望著「再世仙子」。

  「啊!」再世仙子也驚叫出聲。

  「人頭!」武三白也看到了,隨即離座。

  遺重的禮物,竟然是個人頭。

  「仙子,是……是余公子的頭。」靈芝顫聲說。

  「余公子是誰?」武三白問。

  「流雲刀客餘宏!」靈芝回答。

  「再世仙子」的臉色變了又變,她並非心痛曾經是枕邊人餘宏的死,而是震驚于殺餘宏的人和送頭的目的。

  為什麼要把人頭送到這裡來?

  「仙子,這是為什麼?」武三白皺起眉頭。

  「我……不知道。」

  「送人頭上門必然有其原因,是否……因為死者曾經是仙子的座上常客?」這句話暗示「再世仙子」交友複雜,而導致爭風吃醋殺人。

  「他……曾經來此作過客,但不是常客。」再世仙子避重就輕地說。

  「在仙子心目中,誰最可能是兇手?」武三白不舍地迫問。

  「我想之不出!」轉面:「靈芝看有沒有帖子。」

  靈芝深深吸了口氣,上前翻檢,搖頭表示沒有。

  「帶下去要人埋了!」

  「是!」靈芝帶走錦盒。

  「再世仙子」本來已經春情漾,現在那把火被澆熄了,她實在想不出誰會做這種事。「醉書生」麼?不可能,那條酒蟲要想請他上床都很困難,也從沒表示過醋意,不可能殺人。「酸秀才」麼?困在地窖中離死已不遠。再就是「半月教」,他們曾經侵犯過永安宮,火燒了一幢精舍,可是,送人頭的用意何在,示威還是警告?

  那會是誰?

  看不見的敵人是最可怕的,他令你防不勝防。

  「仙子,這酒……就此結束吧?」武三白沉聲說。

  「也好,真掃興!」

  「我們改天再聚,在下告辭!」

  「白公子,你一定要來!」

  「當然,在下……怎麼能不來!」

  ***

  地窖裡。

  丁浩突然發覺有人進入室中,心裡不驚反喜,只要有人接近便是他的機會,能開啟機關,當然是宮裡的人。他散去「黑儒大法」,回復正常,在精神力量的鼓舞下,那份因長久不飲不食的虛弱痛苦似已不存在。

  他的眼睛眯開了一條縫。

  仔細一看,進來的是個白髮老者,不禁大感意外,永安宮中也有老人麼?他隨即想到殺死紫奴又加以分屍的據說是個白髮老者,會是他麼?他怎能進入密室?在敵我情況不明之下,他只好靜以觀變。

  老者迫近,驚聲道:「咦!怎麼會是酸秀才?」

  丁浩現在吃驚了,對方一口叫出了他的名號,他是誰?再半睜眼,看清楚了,是武三白的老跟班。

  「何老!」丁浩脫口叫出。

  「你……真的是丁大俠,怎麼……會被關在這裡?」

  「不小心中了計。」

  「是那小妖精?」

  「是的!」丁浩站起身,打了個踉蹌。

  「丁大俠被關了不少時間?」

  「唔!」丁浩點頭:「何老怎會進入這地窖?」

  老者不答所問,轉向旁邊的那具乾屍,端詳了許久之後,突地「鳴!」了一聲,「卟!」地趴伏地上,以額叩地,抽咽不止。

  丁浩大為困惑,看樣子這稱作何老的是有為而來,目的可能便是這具乾屍,他們之間到底是何關係?這麼說,自稱「白羽金童」的武三白來拜訪「再世仙子」也是有目的的了,這三方之間到底是何糾葛?

  老者起身,拭去了淚水,轉向丁浩,目芒相當可怕。

  「丁大俠,老夫送你出去!」

  「何老……」

  「什麼都不要問,隨老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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