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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氣氛柔暖得使人如沐春風裡。

  丁浩酒意正濃,因為剛剛才離席,面對天仙化人,尤其明眸裡所散發的那一份不可以言傳的脈脈之情,的確令人意馬心猿不克自己,然而丁浩卻心如止水,因為他已經是有妻有子的過來人,而且他沒敢稍怠出江湖的目的。

  「公子,你願意長留本鄉了?」聲音極之柔媚,如蘭幽香隨著口風輕送,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強烈誘惑。

  「不,公主的盛情心領,在下習慣了風萍浪蕩,無法久待一個地方,要是公主不嫌,能允許在下隨時造訪,便是萬千之喜了!」

  「實在令人遺憾!」玉靨上現出十分失望之色。

  「這點請公主包涵!」

  「公子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等會念興起之時。」

  「今夜是個良宵!」桃花公主玉顏乍展。

  「對!」丁浩拍了下手掌,半眯起眼,「人生朝露,去日苦多,大好良宵豈能辜負,如果公主有興,我們何不到水閣涼亭之上倚欄夜話,仰觀流星逐月,俯聽落英低訴,公主以為然否?」一副淘淘然的樣子。

  「佐以清酌豈不更佳?」

  「妙!」丁浩又鼓掌。

  水閣。

  荷池。

  星月爭輝。

  樹影婆娑。

  幾碟乾果小萊,真正的清酌,雅致極了。

  「花間一壺酒,對酌有相親,舉杯……不,舉葫邀明月,對影成……應該是六人。」丁洛舉起了小葫蘆。

  「胡謅得有趣!哈哈哈哈……」桃花公主不再矜待,縱情地脆笑起來,有如花枝亂顫,前仰後合。

  歡樂滿桃園!

  丁浩吸了一大口酒,凝望著桃花公主,心裡在想:「這麼美的可人兒,標準的月下佳人,會是可怕的密探頭子?會是欣賞別人流血而無動於衷的女魔?沒有人會相信。如果她不是這樣的身份,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的確令人妒羨,不知是天上還是人間?」

  「公子,為何這樣看我?」

  「此情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看!」

  桃花公主突然幽幽歎了口氣。

  「公主因何嘆息?」丁浩心中一動。

  「觸景傷情而已!」聲音中竟然充滿了幽怨。

  「公主傷的是什麼情?」

  「不足以向外人道!」

  「何不看開些?」丁浩這句話是順口之言。

  桃花公主突地一歪身倒在丁浩懷裡,這動作太突然,丁浩心弦劇顫,但他極快地便鎮定下來,非常自然地用手摟住她,桃花公主閉上雙眸,嬌喘細細,香息微微,櫻口半張,仿佛有某種期待。

  丁潔的心跳驟然加速,全身隨即發熱,無形的浪開始衝擊,他是男人,這是絕對自然的反應,他俯下臉,慢慢地湊向櫻唇。突地,眼前浮起愛妻文蘭的面影,還有嬌兒小強的天真笑臉,那股無比的熱一下於冷卻了。

  他抬起頭,長長吐了口氣,出了一身冷汗。

  桃花公主似有所覺,半睜秀眸,似夢囈般的聲音道:「公子,你……怎麼了?你……」

  「沒什麼,讓下人看見不雅!」丁浩回答的很得體。

  「這裡沒下人,也沒人敢偷窺!」

  「可是,總……」

  「你莫非……認為我是個如此隨便的女人?」

  「不,絕對不是!」

  桃花公主起身在原位坐定,沒有燈燭之光,但在柔和而略嫌昏昧的光線下,仍可清晰看到那豔豔如火的眸子,這是餘焰未熄,是情是欲無法分辨。「唉!」她又歎了口氣,眸光暗淡下去,仿佛有些幽怨。

  今晚,她是第二次嘆息,而且都是在興味濃稠之際。

  為什麼?她是動了真情麼?

  丁浩感到一陣心悸,他不敢追問。只是心裡打了個結。

  「公子,你的確與眾不同。」桃花公主幽幽地說,她似乎在突然之間改變了,原本像一朵飄舞在春風裡的桃花,忽然變成了一株深山裡的寒蘭,美質都不變,只是給人的感受完全不同了。

  「在下自忖平凡得很,什麼與眾不同?」

  「你是當今的柳下惠!」

  「哈哈哈哈,公主,你的意思是……」

  「見色不亂!」

  「噢!公主,謬贊了,孔老夫子說:食色性也。食色是人之大欲,也是天性,如果在下真的無動於衷,那便是矯情,發乎情而止乎禮,才不及於亂。」丁浩搖頭晃腦,正經八百地說,真有那麼點道學味道。

  「好!如此我請教以子……」桃花公主也擺出了一本正經的神態。

  「不敢當請教二字,公主清說?」

  「公子能保證絕不虛假?」

  「當然!」丁淚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忐忑,如果對方問出自己不能回答的問題,到底是要真還是假?

  「我美麼?」

  「美,極美!造物主的傑作。」這是實話。

  「你喜歡我麼?」

  丁浩心頭「咚」地一跳,回答這問題必定有利害關係,但他現在的身份是醉書生,必須維持風格,所以意念電似一轉,臉上絲毫沒有猶豫之色。

  「喜歡!」他應了。

  桃花公主臉上綻出了笑容,很柔、很美、很迷人,原先的幽怨之色一掃而空,回復她本來的丰采。

  丁浩內心可就嘀咕了,這一說後果如何?

  「如果我委身相許,跟你廝守一輩子你願意麼?」她說得很認真,眸光像火,可以燒灼人的心。

  丁浩真正地震驚了,他是有家室的人,假戲不能真做,何況對方的身份大成問題,說不定雙方是生死之敵。當然,如果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話,這是探查半月教來龍去脈的最佳途徑,可是他是真武士,堂堂黑儒的傳人,他不能在人格上留任何的污點,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方如此作的目的是什麼?

  「怎麼,你不願意?」她不稱公子而改稱「你」,顯示雙方的距離已拉近了許多,她的目光似乎也很真誠。

  「這是大事,不能像喝一杯酒那麼隨便。」

  「你的意思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媒妁那倒是小事。」

  「江湖兒女守禮有其限度,現在你只說一個字,是或不。」她步步緊迫,毫不放鬆。

  丁浩為難了,答應當然是不可能,不答應的話雙方關係可能就到此為止,以後的棋子就無法下了。

  「如何?」她又遇了一句。

  丁浩期期不能出聲,因為他不是油腔滑調的人,即使對真正的敵人他也不會巧言使詐,雖然他目前是醉書生的身份,但本性使然,小事可以裝佯賣狂,大事可就不能違背原則了,這點他恪屬不渝。

  「唉!」她第三次歎氣。

  氣氛改變了,一下子變得很僵。

  她一再嘆息必有原因,但別從無人想像。

  「喝酒!」她放棄了話題。

  「好!」丁浩止求之不得,沒人伺候,他自己裝酒。

  酒,挽不回原先的歡愉,空氣很沉悶,悶酒易醉,本來就酒意未消,再加上新酒,很快地便進入醺然之境。

  醉,會使人理智失去控制,意識變得模糊,除非是裝醉,否則定力再高的人也無法自持,多少會有些反常。

  「你說你喜歡我?」桃花公主突然拾回話題。

  「沒錯,像公主這等天仙化人,說不喜歡定是白癡。」

  「你也願意娶我,只是需要考慮?」

  「對!」丁浩樂得回答。

  「你能為我做件事?」

  「請說?」丁浩知道文章要開始了。

  「鬥酸秀才丁浩!」她的眸子忽然放亮。

  「鬥酸秀才?」丁浩心頭一震。

  「不錯,你敢麼?」

  「沒什麼不敢,只是……」丁浩突然想起三才劍趙天仇也慫恿自己鬥酸秀才,是因為酸秀才當年名聲太多,已成為武林高手較技的標的,還是另有文章?還有流雲刀客餘宏似乎也有此念頭……」

  「只是什麼?」

  「在下不能盲目去跟人爭半,要知道原因。」

  「原因很簡單,我託付終身的物件必須是江湖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她說得非常認真,不像是酒活。

  她的話思真還是假?

  有什麼特殊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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