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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噢!不,不,在下只不過學了幾招莊稼把式而已,尊駕謬贊令在廠汗顏。江湖傳言豈能盡信,在下習文不成,習武又不成,可謂之不文不武,故而拜在杜康門下,對『三酉』一道略有心得,見笑了!」

  「難道間少林、鬧桃園是假的?」

  「這……胡鬧而已!」

  「那就胡鬧一下吧?」

  「不,好勇而鬥狠,手不取也!」

  「醉書生,別再裝醉洋打,區區既不好勇,又不鬥狠,只是嗜武而已,碰上了機會難得,非討教幾招不可!」

  「唉!真是沒辦法,尊駕執意如此,在下只好應命,這樣好了,任憑尊駕出手,三招為限,在下不還手,死傷各自認命,如何?」

  「哈哈,醉書生,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只守不攻,如何能展現你的攻力?死傷電只會發生在你身上,認命是你,沒有名目,對麼?」

  「可是在下的專長是挨打回避,不擅還手出擊,如果尊駕一定要逼在下爭長競短,那就只好從命了!」

  「你背上的到何用?」

  「慚愧,是配相的!」

  「哼!」三才劍趙天仇輕哼了一聲,緩緩拔劍在手,「你既然如此自負,區區就領教你一下挨打回避的功夫,注意,區區要出手了!」了字聲中,劍已刺出,平平無奇的一劍,看似慢,其實極快,也由於是很平淡的一刺,其中所含的變化便令對手莫測,嚴格地說,平實之中藏奇,是最上乘的劍法。

  醉書生不動,當劍尖高身三寸將要刺實的瞬間,他歪了下身,當然,這一歪快如閃電,甚至可以說無法形容,角度部位妙不可言。

  三才劍一劍刺空,臉色微微一變,劍不收,就勢變勢,以極其詭異極其玄奧的式子疾攻,厲辣得令人咋舌。

  醉書生更妙,將就歪身之勢扭旋開去。

  三才劍第二招又落空。沉哼一聲,招式再變,劍芒有如飛花飄絮,激蕩旋舞,同時襲向八大要害。

  這一擊,放眼武林還沒幾人能避得過。

  醉書上心頭一凜,身軀有如風中弱柳,在眨眼工夫震顫了八下,看上去只是一個動作,在絕對避不開的情況下竟然從極不可能的角度,毫髮之差的間隙裡險險脫開。「第三招!」他大叫一聲,滑出圈子。

  三才劍應聲收劍。

  高下之分已判,醉書生只守不攻,而且是空手,如果他有劍在手實施反擊的話,三才劍可能不敵。

  「高明!」三才劍面上並無不豫之色。

  「好說,承劍下留情。」醉書生若無其事地說。

  「這是什麼步法?」

  「談不上,談不上,是從醉裡悟出來的,沒名。」

  「醉書生,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這兩手已經顯示了你的修為、區區自從無法企及,如果……」三才劍沉吟。

  「如果什麼?」

  「與酸秀才丁潔對手將如何?」

  「酸秀才?啊哈,不斷聽人提起,不過他已數年不現江湖,如果他再出山的話,在下一定鬥鬥他。」

  「他已經出山了!」

  「哦!如何才能找到他?」

  「不必找,遲早會碰上,他就在洛陽這一帶。」

  「太好了!」醉書生眉飛色舞,「一個醉,一個酸,他醉酸交綏,那才真正地快意,哈哈哈哈……」

  「閣下有把握對付他?」

  「這不叫對付,好玩而已。一壇醇醪,可以品之,亦可聞之,輸贏其次,能跟這外人力上一鬥,便不負此生學了幾手三腳貓。這與領略好酒有異曲同工之妙,夾飲心先醉,哈哈哈哈……」又是一陣作好的笑。

  他這幾句話分明是嫌三才劉趙天仇還耳夠格作他爭鬥的對象,三才劍聽得出來但卻毫不介意。

  「醉書生,如果有酸秀才的消息區區第一個通知你,如何?」

  「好極!」

  「後會有期,告辭!」還訓入鞘,抱拳,飄掠而去。

  醉書生望著三才到逝去的方向自語道:「是一把難得的好手,只不知為人心性如何?他不在意於自己的嘲諷,熱衷於自己鬥酸秀才為的是什麼?唔!江湖人心鬼蜮,得多多小心謹慎。」

  他又想到窮追黑色小轎而去的流雲刀客,似乎有件事掛在心上甩不開,於是,他也離開了。

  一座極其宏偉典雅的宅第背山面水,占地數十畝,遠望隱約可見點綴在花樹間的樓臺亭閣,如果走近,丈多高的圍牆便會阻擋了視線。

  這宅第已經三度易主,現在的主人是誰沒人知道。

  高門大戶,一般人只能在外面看看而已。

  流雲刀客餘宏徘徊在巨宅門前,憑他的本領越垣而入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不敢,他怕唐突佳人。

  他是尾追黑色小轎來的,他無法抗拒那叫樂般的聲音,那聲音仿佛不是出自凡人的口,他已深深地入了迷。

  夕陽灑下了滿河的全鱗,天將暮,他已經持了兩個時辰,但不以為苦。也不氣餒,也許是在個東瀛習武時磨練出來的耐性吧!他相信至誠可以移天,何況對方是人,他打定主意一直守候下去,直到見到人。

  奇怪,這麼大的宅第兩個時辰以來不見有人進出。

  他如果丁在柳林耽擱了那麼一會便可追上轎子,一步之差眼睜睜望著轎子進門,門關上之後再也沒開過。

  他想得很多,在心裡描摹一個國包天姿的美人,跟自己珠聯璧合,她不但美而意。還有很高的武功,俊男美女並肩江湖,羨煞無數的人,兩夫妻形影相隨,魚水和諧,會天臺之盟,事畫眉之樂……不,應該棄絕刀光劍影,雙棲山明水秀之鄉,神仙眷屬……嘻!他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正在心騖神馳之際,突然發覺宅門已經開啟,立即收斂心神,定睛望去,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劇跳起來。

  門半開,站在門裡的是那面有惡疤而身段迷人的紫奴。

  他一閃面前,作了一揖。

  「紫奴姑娘!」

  「余公子何以跟蹤至此?」紫奴的聲音很溫婉。

  「在下……情不自禁!」

  「好—個情不自禁,公子是否想到會讓仙子不悅?」

  「這……在下願受罰。」

  「咕!」紫奴掩口一笑,你是門外之人,仙子會罰你麼?再說,仙子乃是金玉之體,尊貴無比,能容凡夫俗子褻讀麼?」

  「是?」餘宏又是一揮,「紫奴姑娘,在下自知是凡夫俗子,但凡夫俗子一心希冀的便是仙緣,不知……仙子肯予賜見麼?」

  「余公子,如果我們仙子面如無鹽,你又將如何?」

  流雲刀客錯愕了一會。

  「不會,絕對不會?」

  「何以見得?」

  「聽聲即可想見其人。」餘宏一臉沉醉之色。

  「聲音能代表人麼?」紫奴想笑。

  「能!」餘宏略作沉吟,「縱使仙子真的醜若無鹽,在下只要隨時能聽到那美妙的聲音便心滿意足了!」

  「哈!原來公子所迷醉的只是聲音?」

  「並無不可!」

  「那麼簡單,請進!」

  居然被邀,餘宏大喜過望,全身感到一陣飄飄然,仿佛是平步青雲,喜孜孜地道:「請姑娘帶路!」

  此際,暮色已籠罩大地。

  餘宏跨入門檻,紫奴隨手拴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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