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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第五十二章天心陣式

  猛見一條人影,眩人眼目的一閃,萍姑娘突覺淩空的身子,被一股無形潛力一托,向旁飄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頓使萍姑娘猛吃一驚,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那人影是誰,忽聽一聲冷喝:「撒手!」

  接著響起一聲悶哼,抬頭瞧去,只見琵琶玉女已蹬蹬!蹬!……後退了七八步,臉色灰白,右臂下垂,神態間,似盡吃了大虧。

  轉臉一看——

  不由心頭猛然一陣狂跳。

  原來,方天雲卓立在她身旁,他左手之上,已多了一隻銀光閃閃的琵琶。

  當然,聰明的萍姑娘知道剛才的奇快人影,一定是方天雲了。

  可是,她心裡也覺得納悶不解,不知方天雲受傷之後,為何還能解己之危。

  她心裡想著,雙眸卻不時地凝視著方天雲的面孔。

  但見他紅光滿面,比剛才更為英威照人,再看他受傷之處,除了肋間,露出了結實的肌膚之外,根本看不出一點傷痕,這的確是罕聞之事,縱有仙丹靈藥,也不可能恢復得這樣快呀?

  當然萍姑娘不知道這是「玄天功力」的至高妙用。

  這當兒-———

  不僅是失去琵琶的琵琶玉女芳心凜駭,就是邱素娥也震驚不已。

  她有生以來,從未見過這等事情,而且也從未聽人說過,然而眼前的事實,使她覺得報仇無望了。

  她知道,憑自己浸練數十年的武學,都無法與仇人的徒弟比個高低,萬一仇人親到,自己這條老命豈不早已不保。

  於是——

  這位存心湔雪淩辱之仇的邱素娥,已經萬念俱灰了。

  她眼望著方天雲,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雙眸之中,流出了鮮紅的血淚。

  方天雲雙目如電,傲然一掃在場之人,冷冷說道:「既然你們存心讓方某等濺血橫屍,方某也要瞧瞧,你們是否能架得住方某手裡的玉琵琶。」

  他冷傲地一笑,哂然又道:「你們若是以一對一,恐怕不是方某的敵手,我看你們對群攻頗有心得,就讓你們聯合出手吧。」

  他話說得不疾不徐,顯然沒有把三人看在眼裡。

  邱素娥雖然已經覺得報仇無望,但她卻天生一副怪異的性情,聞言不禁激起了摯拗的殺機,她憤怒的一瞪雙眸,冷笑一聲,叱道:「很好很好,既然如此,我等也只好聽命了。」

  說完,倏地欺進數尺,又道:「琵琶妹妹、倩倩、翠翠,你們按『天心』方位出手,老姐姐自主死位和他分個高低。」

  說完身軀一閃,飄射到方天雲的當面。

  只見人影翻動,三位少女也分頭縱躍而至。

  三人分三面而立,距離方天雲約一丈遠,方天雲雖然看不出其中的玄妙,卻知道邱素娥說的「天心」方位,一定採取的什麼陣式,當下功行全身,肅然戒備。

  邱素娥冷目掃了萍姑娘一眼:道:「女娃兒,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萍姑娘怒道:「生死有命,你有本領不妨來取。」

  方天雲忽然轉臉向萍姑娘道:「你給我掠陣,萬一我不敵之時,你就相機出手!」

  說完,倏地向前走了二步,又道:「醜婆子,快出手吧!」

  說著,振腕一抖手中的琵琶,但聽一陣「錚錚」之聲過處,突又響起了幾聲「嘣嘣」連晌。

  原來方天雲潛運功力,震斷了琵琶上的三根鐵弦。

  這時——

  萍姑娘已退到數尺以外,她冷目凝視著四人,心頭一陣忖思。

  邱素娥雖然被方天雲的功力,把內俯震傷,但並無大礙,她腦海一陣疾轉,忽然冷叱一聲:「左右環轉,中定前後,以進為退,相輔不用。」

  四語一完,人便當先欺來。

  三女相互一望,忽地象穿花彩蝶一般,穿拂遊去,緩緩欺進。

  方天雲目瞧著四人,他雖然不懂邱素娥的暗語,但知道對方這—陣式,必然十分威猛。

  當下略一沉吟,便打定了先制住一人的念頭。

  他知道對方這等陣式,一旦缺少一人,便難以發揮他的威力,於是心念一定,傲然叱道:「快出手吧,方某已等的不耐煩了!」

  他眼見四人越*越近,緩緩他端起了手裡的玉琵琶。

  邱素峨冷笑—聲,道:「我這陣式非比等閒,小娃兒,你要當心了!」

  嬌軀一閃,雙掌環攻而出。

  她一攻之勢,神速淩厲,只聽勁風呼嘯,聲勢威猛驚人。

  方天雲見她受傷之後的功力,仍然如此深厚,不由心裡暗贊了一聲:「果然不凡!」

  身子一歪,便讓了開去。

  若在平時,方天雲自會出手硬接,可是現在他怕給對方可乘之機,於是,讓了開去並未還手。

  但見人影晃動,三條人影,已向三個不同的方位撲攻而到。

  就在這三個人影撲出的當兒,邱素娥人影—閃,忽然消失。

  方天雲心頭一震,雖然僅一個照面,他已覺出這個陣式詭異無比。所以,他必須先制住一人,牽制整個陣式,才有制勝把握。

  腦海轉動之間,三位姑娘的淩厲攻勢,已自三個不同的方位,挾風雷俱發的駭人聲勢,攻擊而到。

  方天雲冷哼—聲,雙腳一挫,身子滴溜溜的一陣疾轉,琵琶反掌向前攻出。

  他這—招,本是虛招,雙掌—出即收,接著人影一閃。撲向琵琶玉女。

  方天雲志在一擊必得,於是,還距離對方五六丈遠,霍地右手一張,五指如鉤,扣向對方的左腕。

  他這一擊雖是十分快速,然而,他攻勢甫出,琵琶玉女的人影一閃,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方天雲心頭一凜,他知道憑自己的銳敏雙目,絕不會容對方逃出視界外,心說:自己的招勢向無虛發……

  就在方天雲心頭忖思的刹那間——

  突然兩股力道,從左右兩個不相同的角度攻到。

  方天雲不由憤怒已極,厲叱一聲,右掌疾出迎擊過去,左手的琵琶,也劈了過去。

  哪知——

  他攻勢剛出,攻來的力道忽然消失,同時,他身後又劈到一股銳風。

  方天雲果然身手不凡,身軀疾速一轉,抬手劈出一掌。

  他收掌出掌,旋身閃讓,快如電光石火,就是攻向他背後的邱素娥,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招式,這樣怪絕驚人。

  所幸,她們是按照一定的方位,相互運用,連綿施襲,否則,早已被方天雲個個擊破了。

  方天雲雖然及時讓開身前身後的攻勢,但他內心之中,已經感到駭異不已了。

  因為,對方這等陣式怪得使人無法意料,連綿的攻勢,有如浩翰大海,武功稍差之人,只怕早已命喪當場了。

  可是——

  方天雲的動力深厚,而且又以「玄天功力」貫注全身,縱然挨個十掌八掌,對方對他也是無可奈何。

  何況她們知道方天雲武功甚高,不敢貿然*近。

  這時——

  四面八方的攻勢,越來越猛,方天雲知道出手也是毫無用處,於是展開「神龍散霧法」身,一個勁兒躲閃。

  但——

  他乃是剛強無比的人,眼見對方毫無顧忌的搶攻,不由殺機陡起,一聲震人暴喝,左手琵琶劈出,以十成功力猛攻而出。

  攻勢一出,嘯聲雷動,奇勁的掌勁,使三丈之內,沙土四揚,草木瀟瀟端的威猛絕倫,石破天驚!

  他琵琶一出,倩倩姑娘已轉變方位,但方天雲的強猛勁力,仍吹得她衣衫翻動,無法站穩。

  方天雲出了一招之後,似是把胸中的怨憤排泄了不少,正欲再出手,忽見琵琶之上刻著兩行——

  「琵琶公賜!

  愛孫燕燕!」八個小字。

  方天雲一看到這兩行小字,心頭一震,正想開口喊叫「住手!」

  邱素娥和琵琶玉女已揚掌攻到。

  方天雲兩掌一揚,腳下一滑,讓了開去。

  同時口裡急忙大喝一聲:「住手!方某有話要說」。

  身軀一旋,如同斷線風箏,搖搖晃晃,沖到四丈高空之中。

  緊接著一個轉身,頭下腳上,急瀉而下。

  邱素娥倏然暴退數步,冷聲說道:「有話快說!」

  方天雲點了點頭,道:「當然要說!同時方某把話說完之後,還有事請教你幾句。「

  忽然轉臉向琵琶玉女問道:「琵琶公老前輩是姑娘的什麼人?」

  琵琶玉女聽他提到爺爺威名,當下正色說道:「他老人家乃是我的祖父!」

  方天雲道:「失敬失敬!方某剛才不知姑娘和琵琶公者前輩的淵源,失禮之處尚請原諒。」

  說著,躬身一禮,雙手抱著琵琶,托送到琵琶玉女的身前。

  琵琶玉女為人甚是機警,他怕方天雲暗中搗鬼,倏地疾退數尺,問道:「我爺爺認識你嗎?」

  方天雲道:「不但認識,而且他老人家還有幾件大事交托於我!」

  琶琶玉女忽然想起爺爺說他與「懾魂鼓」交手之時,中了對方的毒手,同時他老人家托三件大事與方天雲的—幕,當下脫口說道:「你就是方天雲嗎?」

  方天雲點點頭,道:「不錯,在下就是方天雲!」

  說著,又把手裡的琵琶送了過去!

  琵琶玉女,已不再疑,接過了琵琶之後說道:「爺爺說……」

  她說實話,雖然雙目之中盈滿了淚水,神態間,似是十分悲淒!

  方天雲心頭一歎,道:「他老人家現下如何?」

  琵琶玉女手扶琵琶,暗然一斂,道:「他老人家已經毒發死了!」

  兩行清淚,隨著話聲涔涔落下。

  但聽衣袂飄動,兩位姑娘已掠到她的身旁,左右而立,緊扶著琵琶玉女的雙臂。

  方天雲雙目之中,倏然射出兩道殺光,恨聲說道:「琵琶公老前輩對我恩同再造,方某有生之年,若不把懾魂鼓擊碎如粉,方某誓不為人!」

  忽對琵琶玉女說道:「姑娘且勿悲傷傷神,尚望善自珍攝保重!」

  說完,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時——

  萍姑娘也飄到琵琶玉女的身旁,她輕聲安慰道:「姐姐!人死不能複生,我們為人子者更應剛強堅毅,立志報仇……」

  她話末說完,琵琶玉女一抹淚痕道:「姐姐剛才冒犯了你,你不恨我們姊妹嗎?」

  萍姑娘笑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剛才之事彼此出於誤會。」

  琵琶玉女輕聲一笑,道:「現在咱們是一家人了,妹妹也不必客氣。」

  方天雲見四女談得十分投機,心中甚是安慰,略一沉吟,轉身向邱素娥走去。

  邱素蛾刺耳的吼喝一聲,問道:「姓方的,你有什麼話說?」

  方天雲道:「你剛才說『五步追魂』毀了你的容顏,此事是你誤會了。」

  邱素娥狠狠地盯了方天雲一眼,憤聲說道:「我誤會什麼?」

  方天雲笑道:「我的意思說你當年確實傷在『五步追魂』的手裡。」

  邱素娥察言觀色,認為方天雲有意捉弄自己,不由氣得咬牙切齒,不待方天雲說完,一聲冷笑,怒叱道:「小娃兒竟敢捉弄老娘!」

  人隨叱聲,驟逾奔馬疾撲而上,雙臂一張,十指彎曲如鉤,射出十股銳風,撲射方天雲頭頂、前胸兩大要害。

  她盛怒出手,威不可當,全身的勁力,陡發而出,銳風威力之強,足可穿石去汙斷金,端得威猛驚人。

  方天雲早已從她那充滿了狠毒的雙眸裡,察覺她會猝然出手,所以,邱素娥甫一發動攻勢,立即旋身飄退,開口喝道:「要想動手,方某甚願奉陪,不過方某還有幾句話要說!」

  話聲未落——

  只聽「噗!噗!噗……」一陣疾銳連響,邱素娥的十股銳風,已射在地上,登時碎石四濺,沙土飛揚。

  這當兒——

  萍姑娘也神速地飄到方天雲身旁,同時,琵琶玉女和俏情、燕燕,也掠到邱素娥的身邊。

  邱素娥一擊落空,氣得全身發抖,她雖然已發覺對方的一身武藝不在自己之下,但此刻她已無法按捺住胸中的怒火,一聲厲叱,複又揮掌撲到。

  方天雲腳步一跨,身如游龍怪忽一轉,說道:「方某話未說完,你是否願意聽方某再說幾句,而且方某可以告訴你,毀你容貌之人,並非『五步追魂』。」

  此言一出,邱素娥猛然一愣,忽地暴退了數尺!

  此刻——

  她心裡可真有點不服,因為當年毀她容貌之人,曾親口告訴她是名滿江湖的「五步追魂』,何況此人她曾愛過!

  她心裡想著,口裡卻說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方天雲反問了一句之後,滿面肅容說道:「我相信你是聰明人,仔細的想上一想,或許能夠明白。」

  邱素娥腦海裡轉了一轉,道:「你是說毀我容貌之人不是真的『五步追魂』嗎?」

  方天雲道:「不錯!」

  邱素娥冷笑一聲說道:「小娃兒,你少在老娘面前賣弄花樣,恐怕老娘容貌被傷之時,你還未投胎呢!」

  說至此,她忽然冷峻的高聲說道:「你怎知老娘的仇人不是『五步追魂』?」

  方天雲正色說道:「不說清楚自然你這瘋婆子也弄不明白,方某索性告訴你,『五步追魂』方老前輩,早在六十年前便斂跡江湖,毀你容貌之人,當然是個欺世盜名的敗類!」

  此話若是出自他人之口,邱素娥或許不信,但是方天雲的神態,口詞,使得她不由不信,何況,方天雲和她交手時所施的武藝,和仇人的武功迥然不同,而且每一招式,無一不是精奧博深的奇絕功夫,何況她容貌被毀是五十年內的事,於是,她腦海裡轉了一轉,道:「你既然知道當今世上有個盜名敗類,想必知道此人是誰?」

  方天雲道:「此人方某確曾見過,但他臉上掛有一付人皮面具,無法看出他的面目!」

  他頓了一頓又道:「此人武功甚高,數月之前,方某幾乎毀在他的手中,而且現下,方某也正要會會此人,至於是否他毀了你的面目方某卻不敢斷言!」

  邱素娥雙眸一轉,一掃剛才的氣隘之態,說道:「此人現在何處?」

  方天雲本不想告訴她,免得打草驚蛇誤了大事,但他腦海轉了一轉,心想:「既然她想報仇,多一人總是好的。」

  於是,脫口說道:「他在何處方某並不知道,不過月圓之夜,他可能往蓮花台赴約!」

  邱素娥頷首說道:「到時老娘也去瞧瞧,看看這傢伙到底是誰?」

  她頓了一頓,忽又咬牙切齒地說道:「如果這傢伙是老娘要找之人,哼!老娘就把他濺血橫屍,當場了帳!」

  方天雲微微一笑,仰臉一看天色,說道:「方某話已說完,若無什麼見教,方某就此告別了!」

  話音未落——

  忽聽一聲清叱:

  「方公子且慢!」

  人影閃處,琵琶玉女已掠到他的身前。

  方天雲雙眉微微—皺,道:「姑娘有何指教,方某洗耳恭聽!」

  琵琶玉女雙眸含淚,泫然說道:「爺爺臨去世之前,曾留下一封信,要我當面交給公子,公子可否稍待片刻,等我取來。」

  方天雲道:「琵琶公老前輩對我恩重如山,方某極願耳恭候!」

  琵琶玉女嬌軀一閃,驟若流星趕月,倏然消失在夜幕之間。

  此時——

  邱素娥已經看清楚方天雲的容貌!

  只見他長得英俊瀟灑,威凜無比,雖然一頭亂髮,卻是越看越使人憐愛,不由心中微微一震,暗道:「此子看來雖然覺得有些傲氣淩人,心地卻是十分善良,我邱素娥幾乎錯怪了他。」

  —念及此,忍不住輕輕一歎。

  方天雲聽到嘆息之聲,知道是出自邱素娥的口裡,心中以為她容貌被毀而難過,當下腦海一轉,說道:「當今世上,不知有多少自以為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們雖然長得十分俊美、瀟灑,但所作所為,卻都是暴戾殘毒的邪惡之串,儘管相貌堂堂,貌美似花,卻不能不使人齒冷!

  此言聽在邱素娥的耳中,大力受用,忍不住說道:「公子所說甚有道理,老嫗由衷佩服。」

  方天雲微微一笑道:「不知你那面容被何種毒液所傷,可否說給在下聽聽。」

  邱素娥略一沉吟,道:「是重奇臭無比的毒液,可能是『五毒』之類!」

  方天雲忖思有頃,道:「那傢伙手段竟然如此慘毒,其目的恐怕不止毀去你的容貌,而且要把你活生生的毒死。」

  邱素蛾點點頭道:「那魔頭確有此心,當時若不是老嫗及時發覺,只怕早已毀在那魔頭之手。唉!都是老嫗—時糊塗……」

  她想起當年的往事,忍不住泫然淚下,話末說完,便自住口。

  「愛」

  的確太偉大了。

  為了愛,她犧牲了自己……

  她知道,對方所以用這種慘毒的手段對付自己,也正是

  為了愛,因為對方愛上了另外一個人。

  於是——

  她內心之中充滿了憤恨。

  她恨自己!

  當然更恨毀了她玉容之人。

  因此——

  她斂藏行蹤,在這荒山峻嶺之內潛修上乘武學,矢志報此深仇!

  想到恨處,她咬牙切齒,淚水涔涔,雙手緊握,神態悲壯已極!

  方天雲知她心裡萬分難過,忍不住嘆息一聲,說道:「因果報應歷歷不爽,那魔頭雖能逞一時之快,方某敢斷言,那傢伙一定不得善終!」

  邱素娥悲淒的浩歎一聲道:「但願如此,只要老嫗能報得此仇,雖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一言方落——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忍不住「啊!「了一聲,

  她這種異乎尋常的尖銳叫聲,頓使在場之人心頭一震,都不禁為之一愣!

  邱素娥忽然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個人皮面具。

  緊接著,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黑色小瓶。

  她把小瓶和面具取出來後,忽然又仰臉發出一陣刺耳驚心的怪誕銳笑。

  她這種舉動,使在場之人都大感奇怪,不知道她玩什麼花樣,甚至於「倩倩」、「燕燕」,也不知道她這小瓶之內裝著些什麼,都不禁眼巴巴的瞪著她和她手中的黑色小瓶。

  邱素娥遊目四周一掃,忽然向方天雲道:「方公子,你見多聞廣,不知你曾否聽說過『駝龍液』這個名字?」

  方天雲沉吟半晌,搖搖頭道:「方某見聞淺漏,不知『駝龍液』是什麼?」

  說著,俊面為之一紅。

  邱素娥笑道:「駝龍液是種十分珍貴的曠世仙晶,不但能祛百毒,而且可治百病,正是武林人物夢寐欲求的珍品。當年,老嫗若非獲得駝龍液,只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她微微一頓,又道:「這小瓶之內,便是駝龍液,別看瓶小,其妙用之處,卻是無法言傳!哈哈!」

  她大笑聲中,忽然把手中的面具一揚,隨之,啟開瓶蓋,對空一搖。

  說也奇怪,那人皮面具,尚未掉落地上,已經化為烏有。

  這的確是罕見無聞之事,在場之人,心裡無不稱「奇」。

  邱素娥得意的笑道:「駝龍液的確妙用無方,方公子,你剛才說無法辯認『五步追魂』的面目,若有此液在身,便不妨事。

  這東西放在老嫗的身上,不能發揮效用,公子若不見外,這東西就送給你吧。」

  方天雲精神大震,他知道這東西對自己關係甚大,當下接過小瓶,謝道:「老前輩高情厚意,晚輩只好領受了。」

  邱素娥笑道:「公子不必客氣!」

  驀在此時——

  只見人影疾閃,琵琶玉女已經到方天雲身旁。

  琵琶玉女左手抱著玉琵琶,右手拿著一個黃皮密封的信袋,交給方天雲道:「這是爺爺臨終之前,命我交給公子之物,敬請過目!」

  方天雲接過信袋,啟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老朽傷重,與公子難以晤面,見信之後,請往『靈風崖』會見『悟心』長老,此事關係著峨嵋恩怨,尚請申張正義是為至盼!」

  信的右下方署名「琵琶公」。

  方天雲知道此事必然十分嚴重,否則,琵琶公不會託付到自己身上!當下雙目微闔,仰面朝天說道:「方天雲絕不辜負老前輩殷切期望,只是天雲能力有限,尚望老前輩在天之靈予以默佑。」

  此時——

  琵琶玉女星眸之中,隱含淚水,神態若悲若泣,似是欲言又止……

  方天雲雙目開處,見琵琶玉女滿臉淒色,心頭微微—震,道:「姑娘不必難過,你爺爺是方某的大恩人,就是赴湯蹈火,方某也萬死不辭!」

  琵琶玉女正欲開口,方天雲忽又問道:「靈風崖是在何處?」

  琵琶玉女應道:「靈風崖是在『無影山』的南麓,山勢奇險……」

  她微微一頓,接道:「公子現下就要往『無影山』嗎?」

  方天雲道:「在下在月圓之夜,必須先趕到蓮花台會會那個混世老魔,若是不死,就往無影山……」

  他話未說完,心中猛然一震,倏然住口:他深怕這一句話幻滅了琵琶玉女的希望,腦海一轉又道:「此行若是順路,不妨先往無影山一行,不知此去有多少路程?」

  琵琶玉女甚是聰明,自然知道他的心意,故一沉吟道:「此去約四百餘裡……」

  她話末說完,邱素娥道:「蓮花台在西方,無影山在南方,以距離來說相差並不太遠!」

  方天雲想了一想道:「如此在下不妨先往無影山一行!」

  邱素娥忽然道:「公子聰明透頂,恰合老嫗心意,不過老嫗有句話不得不先說明白,假若你發現了那個混世老魔,可得給老嫗送個信息!」

  方天雲劍眉一皺,心道:「這老婆子實在古怪,就算真的看到了那魔頭,叫我如何送信給她……」

  邱素娥已看出了方天雲的心意,忍不住一陣狂笑,道:「我說你聰明,你反而糊塗起來了。你不是有一隻通靈神鳥嗎?若是發現了那個老東西,不一樣叫他傳達消息嗎?」

  她又笑了一陣,接道:「老嫗就住在不遠處的密林間,我等你的回音!」

  方天雲本想告訴她神雕並非自己之物,那知話剛到了嘴邊,萍姑娘脆聲悅耳的說道:「到時不論是否見到那混世老魔,月圓之夜。一定給老前輩回信!」

  邱素蛾說道:「這樣就對了,老嫗等了二十年,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啊!」

  萍姑娘見她那付手舞足蹈的神態,也忍不住笑問道:「老前輩,你還怪我們誤傷你的鳥兒嗎?」

  邱素娥搖搖頭道:「一隻鳥兒算得了什麼,若是不能為我送信,我才真怪你們這一對淘氣的娃娃兒呢?」

  她忽然話聲一轉,歎了口粗氣,接道:「任何事情老嫗全不在乎,就是毀容之仇,老嫗永不能釋然!」

  說著,她激動無比的取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了一副可怕臉龐。

  原來邱素娥的面容十分豔麗,可是現下卻是奇醜無比。

  她滿臉之上,都是橫豎交錯的黑疤,右臉幾乎與鼻樑一樣高低,左臉卻是向下塌去,蒜頭似的鼻子,和向前突出的上額使人看來心頭凜然。

  方天雲和萍姑娘雖然見過不少怪模怪樣之人,象邱素娥這樣被毀的面龐,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不禁打了個寒顫,暗道了一聲:「好殘毒的手段!」

  當然兩人心裡明白,知道邱素娥當年是個美人胎子,否則她絕不會以面紗遮臉,耿耿於懷。

  方天雲惻隱之心油然而起,不由恨聲說道:「方某勢必將毀去老前輩容貌的正兇抓住,讓你老人家手刃正兇!」

  邱素娥沒有回聲,只是呆呆的站著,有若木雞。

  方天雲知道她又沉溺在往昔的回憶裡,怕她諸多感慨耽誤了自己的行程,當下又道:「老前輩多多保重,晚輩要告辭了。」

  邱素娥聽他說走,芳心一震,脫口道:「老嫗之事就仰望兩位了,萬勿忘記了傳遞消息!」

  方天雲笑道:「老前輩敬請放心,晚輩早已銘記心中!」

  說完深施一禮,後退了三步之後,向琵琶玉女抱拳說道:「姑娘多多保重!」

  一拉萍姑娘的右手,身如彩虹一閃,「刷」的倒射五丈之外,話音一落,兩人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邱素娥見兩人疾馳而去,不由嘆息一聲,道:「這真是一對完美的璧人,不但人品好,武學高,就是心地也是磊落光明……」

  她嘴裡說著,緩緩移動腳步,向密林走去。

  琵琶玉女、倩倩和燕燕也跟在邱素娥的身後走入密林。

  但是——這三位姑娘的心目之中,卻深深留下了一個蓬頭亂髮,英挺冷傲的瀟灑影子……

  方天雲拉著萍姑娘離開了四女之後,便展開身形,以無與倫比的奇疾身法,翻山越嶺向前猛奔。

  現下,他的一身功力,以非昔日可比,身法之快,宛似劃空飛矢一般,刹那間,已騰過了七八座峻嶺,奔出了四五十裡路。

  萍姑娘被他拉著,直若無物,然而,萍姑娘的心田之中,卻覺得甜蜜,愉快。

  方天雲的武學,她早已敬佩的五體投地,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卻是願意和方天雲永遠地廝守在一起。

  她的芳心,已經是非方天雲莫屬了。

  她也明白,除了她自己之外,神鷹公主也是深深愛著他的一個人!但是——神鷹公主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太過自私……

  可是——

  愛是一個人心底中的產物,萬一心愛的人和其他的人在一起,她就會覺得失去了些什麼……

  奇妙的感覺,使她內心中生出了許多矛盾……

  當她仰起了臉,看到方天雲英氣勃勃的臉孔時,她又滿意的笑了。

  就算和方天雲相處的時光很短,縱然方天雲沒有對她說話,她也會覺得滿足……

  這的確是奇妙的事情。

  愛的動力也實在大偉大了。

  她想著……

  想著……

  忽然一陣冷風拂面而過。

  萍姑娘下由地打了個寒顫,身不由己地後退了一步。

  側眸瞧去一一

  只見自己卓立一道橫壁之上,方天雲則遊目四望,神態十分莊肅:萍姑娘心裡微微—震,輕聲說道:「天雲!有什麼不對嗎?」

  她的話聲,雖然十分悅耳,但聲音顫抖,語氣之中,也透著恐慌的聲調。方天雲和她數日相處,從未見她有過這種異乎往昔的現象,當下脫口問道:「你覺得冷嗎?」

  萍姑娘嬌柔的臉蛋兒微微—紅,道:「沒有什麼!」

  「我見你冷目四望有點奇怪……」

  「奇怪!」

  方天雲反問了一句之後,接道:「我好象聽到有人跟蹤而來。不過此人現下距離我們很遠……」

  他話未說完,便自住口!

  萍姑娘聽他說有人跟蹤而來,心裡為之—震,急忙收斂心神,側耳細聽。

  不大工夫,果然聽出東方有極其低微的腳步之聲,而且來人,似是輕功不弱,也並非一人。

  方天雲見她面色凝重,知道她已經聽出,為要明白對方方的來意,於是一拉萍姑娘,倏地躍落橫壁之旁。

  萍姑娘腦海疾轉,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天雲!是不是邱素娥她們跟了下來!」

  方天雲搖搖頭道:「這很難說,來人的輕功似乎不弱。」

  他嘴裡說著,雙眸卻精光如電,注視著不遠處的一片起伏地帶。

  驀然——

  一聲哈哈狂笑突然響起。

  跟著笑聲,起伏不平的邱陵地間,猛然穿出—條人影。

  這人影身法甚快,直朝橫壁飛掠而來。

  方天雲雙眸何等銳利,此人甫一現身,他已看清了對方的面貌。

  此人身穿黑衫,頭大如鬥,鳩目鷹鼻,一臉橫肉,蓬亂的長髮披垂雙肩,長象猙獰己極!

  緊隨此人之後,猛又射出三條人影。

  這三人身法也是不弱,宛如劃空流星,緊隨此人之後。

  但聽—陣衣袂飄風之聲,四人先後飄落橫壁之上。

  橫壁一端的方天雲和萍姑娘兩人收斂心神,肅然戒備。

  忽聽一聲破鑼似的呼嘯,遠遠傳來,此人嘯聲忽高忽低,聲調奇絕,顯然是種連絡信號。

  破鑼般的嘯聲未落——

  突然一聲沙啞的嗓門,帶著得意的口氣,說道:「那賤人已落入咱們的掌握之中,還有一人,卻不知隱藏何處?」

  此言正是出自當先飄落到橫壁之上的猙獰怪人。

  他身旁一個瘦骨如柴,面似黃臘的枯瘦怪人冷冷接道:「只要把那賤人捉住,就不怕另外一個逃走。哼!必要之時,咱們燒山把那丫頭*將出來!」

  此人話聲冷冰,顯然是個城府陰沉,機詐陰險的傢伙。

  「不錯!此計不妨一試!」

  那發著沙啞嗓門的猙獰怪人接道:「不過,萬一將那丫頭活生生的燒死可就划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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