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音容劫 | 上頁 下頁
二四


  「芒山老人」沉思了很久,悠悠啟口道:「這麼著吧,老夫給你取個名字,叫石堅吧!」

  「石——堅?」

  「嗯!萬石堅,如石之堅,如石之方。剛合你的姓。」

  「敬謝賜名,晚輩就此叩別!」說著,以額觸地。

  「芒山老人」長長歎了口氣,道:「老夫捨不得你離開,這些年來,你我相依如祖孫,但又不能不讓你離開,因為老朽無法助你成器。這樣吧,五年為期,不論你有無際遇,都要回芒山來見我。」頓了頓,又道:「老夫已是行將就木的人,朝不知夕,得趁一口氣在,就把所知道的告訴你,除了我,再沒第二人能告訴你。」

  勁裝少年口齒連動,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他只說了一句話:「晚輩記住了!」

  「芒山老人」伸手撫了撫少年的頭頂,略顯悲淒地道:「好吧!孩子,你自己珍重,勿墮其志,去碰你的緣份!」

  勁裝少年現在該為方石堅了。

  他想到了十多年來,受老人撫養調教的大恩,雖然彼此之間沒有名份,但親如祖孫,相依為命。如今要分手了,去碰那不可知的命運,誰知道以後是不是能真的再相見,強忍住的淚水,終於滾了下來。

  「芒山老人」笑笑道:「孩子,不要流淚,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要輕彈男兒之淚,要堅強!」

  方石堅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淒聲道:「晚輩祝望有一天能奉養您老人家的天年!」

  「芒山老人」的老眼紅了,強笑道:「孩子,難得你有這份孝心,老夫可以告慰了。起來!」

  張素娥驚愣的向後緩緩退身,嬌軀劇烈的顫抖,口裡喃喃道:「宗哥——你——你終於來了,我——我期待了十年,十年——」

  許劍仇乍睹芳容,呼吸為之一窒。

  美!美得不像是塵世的人!

  美!美得像一朵幽谷百合,淡雅,清新!

  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視!

  許劍仇冷漠成性,仍禁不住一顆心狂跳不已。

  張素娥在退了數步之後,停下身來,一雙充滿了迷惘憂淒的眼睛,一不箱瞬的註定許劍仇,自語般的道:「不!這只是夢,不是真實的——」

  許劍仇暗地咬了咬牙,道:「娥妹,是真的!」

  「真的,你騙我,你常常在夢中騙我!」

  說著眼中已蘊了一層淚光。

  「我不騙你!」

  「十年了,十年,你到今天才來看我!但,只要你來,我滿足了!」

  「素娥!他——他——」

  那被唬暈過去的老婦,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醒轉,一閃身到了張素娥身旁,臉上仍是驚怖至極之色,張口結舌的他了半天,說不下去。

  「他——他——他——是——」

  「他是什麼?」

  「鬼!」

  這一聲鬼,使許劍仇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媽,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十年前他被他們用劍毀了他的臉,給他服下了無法可解的毒藥,打得他遍體鱗傷,拋落絕澗之中,這些,我親眼看到。」

  「我知道!」

  「你知道?不管他是人是鬼,他就是他!」

  老婦顫慄不已的轉頭向許劍仇道:「你生前愛這孩子,現在——現在——你不能——不能——她為你埋葬了青春,幸福,你——只要像往日一樣,為她彈琴就夠了——」

  張素娥悲聲叫道:「不!不!他不能再離開我,不能——」淚水,像斷了線的珠串,隨聲灑落,嬌軀一縱,粉臂箕張,向許劍仇撲去。

  許劍仇不由心中巨震,忙不迭的一閃身。

  張素娥一下撲空,哽咽著道:「宗哥,為什麼?為什麼不抱我?」

  許劍仇一陣面熱心跳,呐呐不知所對。

  那老婦惶然道:「孩子,不可!隨我去歇息吧!」

  「不!媽,你進去,我求你進去!」

  「孩子,你不聽我的話了?」

  「媽,你愛我就請你不要阻止我,我求求你——請你暫時離開!」說著,硬把老婦推離原地。

  老婦歎了一口長氣,走了!

  許劍仇這才道:「她是你媽?」

  「可以這樣說,十年來,她一直伴著我,她是我奶娘千手觀音田玉秀。」

  說完,再度向許劍仇撲了過去。

  許劍仇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把她摟在懷中,軟玉溫香在抱,一股股似蘭似麝的幽香,直沖鼻端,全身有如觸電一般,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生平第一次和女人身體相觸,那種感受,使他呼吸迫促,血行加速,一顆心快要跳出口來。

  一時心猿意馬,綺念橫生,幾乎不克自製。

  「宗哥,十年了,你風采如昔,一點也沒有變!」

  「唔!」

  「你住的那個世界,是什麼景象,我要隨你去。」

  「娥妹,我沒有死,我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騙我,你容貌被毀——」

  許劍仇想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但當他想到三絕生許繼宗那猙獰如鬼的面貌似,比眼前這人兒的國色天姿,形成了一個強烈的對照,是的,讓她保持一個美好的回憶吧!於是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硬起心腸道:「不錯,我被毀容,我被他們毒打得奄奄一息,我被他們灌下了慢性毒藥,但,我沒有死,我得了奇遇,我回復了容貌——」

  「真的嗎?」

  「真的!」

  「哦,不,這是夢,這不是真的,夢醒了,一切又歸幻滅,就算它是夢吧,我希望常夢不醒,不可能!我只有把握這短暫的一刻,宗哥,吻我!」

  一張櫻桃小口,已湊了過來——

  他不能自製,理智的堤防崩潰了,他低下頭去,張開口——

  一個意念,電閃心頭,這是卑鄙,這是侮辱,我不能這樣做,於是,他側開了面。

  他可以這樣做,他有這個權利,因為許繼宗要他去愛她,然而他心裡早有打算,他決不願意這樣做,讓這偉大神聖的愛情受到玷污。

  「宗哥,你變了!」

  「不,娥妹,我們坐下來談!」

  兩人坐了下來,但她仍枕在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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