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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第03章 釵光淚影斷腸人

  許劍仇得了鬼琴之主許繼宗的全部武功和近百年修為,使他在短短的時日當中,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

  他懷著愴痛的心情,在薄暮迷蒙中,下了接雲峰。

  鬼琴之主許繼宗傳技輸功,目的要他替他完成三個心願——

  送一件東西給蔣婷姑娘!

  要他代替他去愛張素娥!

  要他去取仇人陶鈞的人頭來見!

  其中二三兩項,必須兩個月之內完成,因為,許繼宗只有八十二天的活命,他要在死前看到這兩件心願的實現。

  許劍仇撫了撫背上的殘琴,又能摸了摸腰間的斷劍,冷漠的俊面上,立時浮現一抹恐怖的殺機,星目之中,也射出兩縷駭人的異光。

  殘琴!包含著一段淒絕千古的愛情,和兩個不幸的人,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使命,他要在短短的兩月之中,替它的主人完成兩個心願。

  斷劍!關係著他的身世和血海深仇。

  只待鬼琴之主的事辨妥,他就要上西天目山找天目老人問明自己的身世仇家,然後——想到這裡,他笑了,笑得十分慘然。

  下了接雲峰,轉道向與接雲峰隔澗相對的天臺主峰行去,他放慢了身形,緩緩而馳,他在盤算著在見到那癡情的張素娥姑娘之後,該說些什麼!

  鬼琴之主要他冒充他去愛她,他答應了,但他真的會這樣做嗎?那對聖潔的靈魂將是一種褻瀆,他心裡另有打算。

  也許,他的做法近於殘忍,但他覺得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如果照鬼琴之主的說法去做,將更殘忍,而且他將永遠不能心安。

  新月像少婦晚妝初罷的眉毛,彎彎地斜掛在林梢,星星在神秘的眨著眼,給大地抹上一層淡淡的清輝。

  天臺別院在望——

  許劍仇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他將要面對一件很尷尬的事實,他將要以三絕書生許繼宗的身份,去會見那不幸的癡情姑娘張素娥。

  張素娥是傲視武林的劍堡堡主無敵神劍張慕南的女兒,她既住在此地,少不了有劍堡的高手護衛,如果自己明裡闖入的話,將極是不便。

  心念之中,身形自乍起,有如夜宵蝙蝠,從側方繞向別院的後進,不帶關絲聲息。

  別院依山而建,範圍極大,靜悄悄,暗沉沉,籠罩在陰森淒涼的氣氛中。

  許劍仇懷著一種做賊似的心理,強行按捺緊張的情緒,略一打量之後,像幽靈鬼魅般的飄身進了圍牆。

  眼前是一片園亭的佈設,涼亭水榭,曲檻迥闌,山石花木——在淡月疏星掩映之下,清幽宜人,但他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

  他停身在一從花樹之後,游目四顧,只見一座假山頂上的亭子裡,一個白色的影子,倚欄而坐,頭仰得高高的,癡望著對過的接雲峰頂。

  「是她,她在等待那延續生命的琴聲!」

  許劍仇在心裡暗暗的說,一顆心又忍不住怦怦而跳,他想,該如何現身去——

  ×           ×           ×

  身後傳來一絲極細的沙沙之聲,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輕喝道:「你是誰,敢夜闖別院?」

  許劍仇緩緩回過身來,不遠之處,站著一個兩鬢花白的老年婦人。

  那老婦見對方不答話,再次喝道:「你到底是誰,再不開口莫怪老身要下手得罪了!」

  許劍仇緩緩移近幾步,兩人之間相距僅及一丈,冷冷的反問道:「你是誰?」

  「我問你到底來此何為?」

  「我就是我!」

  老婦人不由氣得冷哼出聲,身形一劃,正待——當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的形貌之時不由驚悸的尖叫一聲,連連倒退。

  假山亭上的那白衣女子,對這邊的喝聲尖叫,充耳不聞,仍癡癡地仰首望著朦朧的接雲峰影。

  老婦在一駭之後,顫聲道:「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我!」

  老婦再退了一步,雙掌作勢護胸,咬緊了牙關道:「你是人還是鬼?」

  「隨你怎麼說吧!」

  「你——你——你真的是三——三——」

  「不錯,三絕書生許繼宗!」

  這一聲說得特別響亮,目的在引起那白衣女子的注意。

  老婦一聽對方報出名來,身軀猛然一震,仰面栽倒在地。

  一個空幻,迷茫,但卻悅耳的聲音,從假山亭上傳來:「媽!你在說誰,說他的名字?——」

  許劍仇不由心中一震,鬼琴之主三絕書生許繼宗不是分明告訴自己她的母親已經死了嗎?怎麼又能鑽出一個媽來,難道她不是張素娥,但——

  一聲淒然欲絕的幽幽長歎,使許劍仇打了一個冷戰,接著只聽那白衣女子像夢囈般的哀哀道:「唉!十載悠悠春夢裡,子夜琴聲伴我魂!」

  哀怨之深,用情之癡,使人聞之鼻酸。

  許劍仇斷定假山亭上的白衣女子是張素娥無疑了,於是,他取下背上的缺了一個角的魔琴,就地坐下,把琴橫在膝上,仿照鬼琴之主所彈的曲調彈了起來。

  白衣女子突聞琴聲,霍地站起身來,一陣顧盼之後,向許劍仇坐的地方,飛射而來,快得令人咋舌。

  許劍仇收琴而起,徐徐轉出花樹——

  兩人成了對面之勢。

  孤星寂,孤劍寒,誰悲失路?人海茫茫!霜天角頻催,雪地鐘已殘。零雁聲聲,破曉寒!」

  ×           ×           ×

  一縷淒涼的歌韻,顫抖在拂曉的朔風裡。天寒地凍,一條黃土路,像凍僵了的巨蟒,死寂地躺著。路邊的草葉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霜。在這種時辰境地之中,更增加了歌聲的悲涼,真的仿佛是霜天聞曉角,雪地聽喪鐘。這作歌的,不用說,是個人海傷心人。

  這裡是荊山腳下的一條馬道,正當人山的岔口,如果不是嚴冬,此刻已有早行人。

  歌聲,發自道旁不遠的林子裡,一遍又一遍,像是對命運不平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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