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血帖亡魂記 | 上頁 下頁 |
| 一六八 |
|
|
|
天亮了,山區已盡,晨風撲面生寒,使他清醒了些,母親與林雲的影子,不停地在腦內打轉,他痛苦地自問:「我該怎麼辦才對?」 追查事實的真相! 他作了最後的決定,如果真相不明,內心陰影不除,將痛苦一生。 母親呢? 林雲呢? 她倆如果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自己將百死莫贖。心念及此,肝腸起了一陣扭搐,然而天涯茫茫,何處去尋她們的行蹤? 「奇門派」弟子遍及江湖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醫蔔星相以至鼠竊狗偷,無所不包,大姨身為令主,當然是不遺餘力地追查,如果仍不為功,自己豈非無能為力。 與南宮長老的約定,又現心頭,那是大事,不但關係自己的恩怨血仇,也關係著整座武林的命運,他必須照長老所定之計,全力去做,這意念,把他沉痛的心情沖淡了些,於是,他上道奔向「疊石峰」。 一路之上,他儘量隱秘行蹤,避免和任何人朝相,他明白,西門嵩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他。 耳中所聞,盡是對「玉牒堡」掌門西門嵩的歌頌之詞,他為正義而挺身,毀了使武林陷於未日恐怖的禍源「死神」,較之當年獨戰「九邪魔母」母子九個魔頭的「武聖甘敬堯」還要偉大,武林在他的蓋世神功之下,得以獲得重生。 這些話,使甘棠感到無比的痛苦。 他並非嫉妒妒西門嵩如日中天的成就,而是痛心于整個武林被可怕而可鄙的陰謀出賣了,所有武林正義之士的耳目也被蒙蔽了,惡魔被尊為神,崇為聖,真正的神與聖,卻被踐踏,遺忘,的確,這是「武道」的悲哀,亙古未有的悲劇。 這一天,旭日初升,曉霧未收,甘棠登上了「疊石峰」。 目光所及,不由肝膽皆炸。 峰頂正中,一座高聳的巨型的石標,上面刻著兩尺大小的耀目金字:「武聖西門嵩誅死神處」。 下側是各門派掌門人或代表出席「生死大會」之人的指書留名,最後是年月日。 甘棠面對這石標,雙目盡赤,手掌緩緩揚起…… 他激動得非常厲害,他要毀去這陷藏著血腥與罪惡的標誌。 就當他蓄勁待發之際—— 一種極微極微,輕微得除了他這種高手才能發覺的異聲,突然傳入耳鼓,他心頭猛地一震,上揚的手,徐徐放落,冷冷地發話道:「什麼人?」 一個蒼勁震耳的聲音道:「好靈敏的聽力,老夫重返中原算是碰到了真正的高手!」 甘棠心頭又是一顫,緩緩地轉過面去,三丈之外,赫然站著一個青衣人,腰懸長劍,兩鬢微霜,看年紀當在五十開外,一部長髯垂胸,業已變成灰色,貌相威嚴,雙目澈如秋水,一望而知是個不世出的高手,業已到了神儀內蘊之境。 青衣人乍見到甘棠不過是個二十左右的村裝少年,口裡不禁「噫」了一聲。 甘棠目光在青衣人身上一繞,道:「閣下何方高人?」 青衣人打量了甘棠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娃兒,你先報名!」 對棠冷傲地道:「本人先請教閣下!」 「你很驕傲?」 「談不上!」 「老夫現在還不到提名道號的時候!」 「如此彼此兩免了!」 「哼,娃兒,憑你能在五丈外覺察老夫來臨,看來功夫相當不俗。你此來是瞻仰這『武聖』的紀念標?」 說到後半句,面上全是不屑與鄙薄之色。 甘棠覺得沒有向一個陌生人透露內心情感的必要,聞言微微一哂道:「閣下想來也是慕名而至的?」 「慕名,哈哈哈哈……」 笑聲排蕩裂雲,震得四山齊應,以甘棠的修為,竟然也被笑聲震得心旌搖搖,忙一懾心神道:「閣下有什麼可笑的?」 青衣人笑聲一斂,目中陡射奇芒,厲如電,冷如冰,但聲音仍極平和地道:「小友,你定力也不差,老夫此次重返中原,所見到的高手,數你是第一,難得的是你年紀輕輕,便具這等修為,可惜……」 甘棠心中微微一動,娃兒變成小友,連稱號都改了,當下不經意地道:「可惜什麼?」 青衣人道:「可惜沒有真知灼見之士指導。」 「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友很崇拜這『武聖』,是不是?」 「這……」心念一轉之後,道:「這是時勢所趨。」 「答得好!」 「閣下莫非認為『武聖』不值崇敬?」 青衣人面色微微一變,不答所問,沉緩而有力地道:「小友,請替老夫辦件事?」 「什麼事?」 「傳訊與西門嵩,說有故人在此佇候!」 甘棠「怦」然一驚,道:「閣下的意思是要挑戰武林盟主?」 青衣人面色又恢復原先的平靜,道:「這一點小友不必過問。」 甘棠不由心中有氣,冷聲道:「閣下認為在下會聽這差遣?」 「你不願意?」 「對了!」 青衣人目芒一閃,道:「老夫已說了一個請字!」 甘棠心中念及與南宮長老所約,當然不能在西門嵩之前現面,同時,他也不敢到「玉牒堡」,萬一按捺不住,勢將影響大局,故作傲然的神態道:「閣下你何不親自登門討教?」 青衣人莫測高深地一笑道:「老夫認為此地最好!」 「可惜在下無法應命!」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小友要在什麼情況下,才肯為老夫傳這口訊?」 「反正在下抱歉難以從命就是。」 青衣人養氣工夫可到了家,面上毫無慍色,這正是一個特級劍手所必需具備的條件,由此可以測知這青衣人的劍術,必相當可觀,同時,既敢向被尊為「武聖」的西門嵩挑戰,當然是有所恃的。 心念之中,又道:「閣下向『武聖』挑戰的動機是什麼?」 青衣人目中奇芒再射,但一現而隱,淡淡地道:「小友莫非認為老夫不配?」 「在下沒有這意思。」 「依小友的猜測呢?」 「為名?」 「你錯了,武人之患,在於好名!」 甘棠暗自佩服,這廖廖數字,含有極深的哲理,試探著又道:「為仇?」 青衣人面色變了,久久才告平復,避開了這問題道:「老夫明白小友的意思了!」 「閣下明白什麼?」 「是否要老夫表現一下,能否有向西門嵩挑戰的資格。」 甘棠心中一動,躍躍欲試,他真想見識一下對方的能為,敢公然向西門嵩挑戰,必有過人之能……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從峰下飛射而至,甘棠目光一掃,道:「為閣下傳訊的人到了!」 話聲中,人已向側方的亂石中逸去。 青衣人灰眉一皺…… 人影颯然而至,赫然是兩名錦衣劍士。兩名劍上身形穩住之後,目光齊齊掃向青衣人,面上微露愕然之色,其中之一把手一拱,道:「閣下何方高人?」 青衣人反問道:「兩位朋友何不先論身份?」 那名錦衣劍士面上頓露揚揚自得之色,眉毛一挑,道:「閣下看不出咱們來歷?」 青衣人冷靜地道:「恕老夫眼拙!」 另一個錦衣劍十傲然道:「武林盟主座下錦衣近衛!」 「哦!老夫失敬了!」 「閣下可以報名了吧!」 「區區微名,不值得報。」 原先發話的那名錦衣劍士面色一沉,道:「閣下可知現在足踏之地,是什麼地方?」 青衣人淡淡地道:「一座山頭而已。」 「哼!這是聖地,等閒人不許涉足。閣下為了瞻仰聖地而來?」 「哈哈哈哈!」 「閣下因何發笑?」 青衣人不屑地道:「想不到西門嵩竟然成了武聖,登上了盟主……」 兩劍士霍然變色,一個怒斥道:「閣下敢直呼盟主名諱?」 「這……有什麼不可?」 「本近衛恐要得罪!」 「憑你還不配!」 那劍士「唰」地拔出長劍,一抖幻起三朵劍花,厲聲道:「閣下到底是何來路?」 青衣人依然冷漠無動於衷地道:「朋友,這你不配問,速傳語西門嵩,老夫在這裡等他!」 錦衣劍士嘿地一聲冷笑道:「閣下居然要去向盟主挑戰,嘿嘿……」 「老夫要你快去傳訊!」 「如果不呢?」 「別激怒老夫殺了你!」 那劍士先是一愣,繼而狂聲大笑道:「好一個大言不慚的匹夫!」 青衣人雙目一瞪,奇光暴射又斂住,道:「快去!」 那劍士一振腕,道:「閣下先露一手瞧瞧。」 青衣人聲音一寒,道:「老夫不想殺你!」 「可是在下卻想教訓你!」 「你找死?」 「那是笑話!」 「出手吧?」 「拔劍!」 青衣人一字一頓地道:「老夫給你機會,讓你先出手!」 「看劍!」 「哇!」 慘號震空,血光迸射,那名錦衣劍士,攔腰被斬為兩截。 青衣人若無其事地回劍入鞘。他出手快得猶如電光映閃,不,那還慢了,應該說快得使人連動的餘地都沒有,若非見他回鞘,根本就像沒有出手一般。 另一名錦衣劍士,面如死灰,久久才爆出一聲栗呼道:「逆拔快斬!」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