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雪劍冰心 | 上頁 下頁
一五


  開封城廂一條小巷裡一家沒有招牌的小吃店,此刻正是烏煙瘴氣的時刻,七八張小桌子擠滿了幾十個三教九流的酒客,各形各態,小嚷大呼,加上鄰接酒座的爐灶冒起的火煙油煙,外帶小二沙啞的呼應和故意猛敲的鏟鍋聲,的確是烏煙瘴氣,連路過的人都感到吃不消。

  靠最裡的角落,一個邀退者頭獨佔了一張桌子,半閉著眼在自斟自飲,三把酒壺,七八個小碟子,只剩下半碟子鹵菜,其餘全是空的,看來他已經吃了不少酒菜,也耗了不少時間,吵翻天的場面似乎與他完全無關。當然,誰也不會去注意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糟老頭子,連掃他一眼都嫌多餘。

  如果你是夠格的江湖人而又知道這糟老頭子的來歷,那可就大大地不同了,你不是不屑於看他,而是不敢看他。

  他是誰?

  他就是黑白兩道誰都不敢招惹的一魔二鬼三妖四大怪之中的「通天怪物」莫三白,他經常的化身是「青竹老人」,而現在他不是「青竹老人」,因為少了一根竹棍,現在他是誰?沒有人知道,就算是糟老頭子吧!

  一個瘦削的年輕漢於進了店,兩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即穿過亂哄哄的人群如糟老頭子這邊走來。

  「你回來了?」待老頭子的眼皮似乎很重,睜了睜又關上,看樣子他是醉了。

  「是!」年輕漢子應了一聲,在老頭對面坐下。

  「要你辦的事辦好了沒有?」

  「算是好了!」「什麼算是?」老頭睜開眼:「好了就是好了,不好便是不好,哪來的算是好了,你到底辦好了沒有?」

  「好了!」年輕漢子聳聳肩。

  「嗯!你很行。」

  「大白天辦事實在是吃力!」

  「記住,以後要多多鍛煉,多用你那副賊頭腦,別盡在夜晚偷雞摸狗,跟了我老人家什麼狗屁事都得辦。」

  「老人家,請少提那個字。」年輕漢子有些哭笑不得。

  「賊字,對不對?光明正大,怕什麼?」

  作「賊」而光明正大,不知是哪裡來的歪理?

  這年輕漢子正是糟老頭子新收的助手金老四,神偷兼跟蹤專家,他現在嗓子不失了,那本是故意裝出來的。

  「你吃過飯沒有?」糟老頭子眯著眼問。

  「還沒有!」

  「好,叫酒菜!」

  「小二!」金老四的嗓子又失了,這種高腔在這種場合下很管用,可以穿越亂七八糟的雜訊,小二馬上便聽到了。

  「是這位大爺在叫?」小二偏著身擠過來。

  「三壺竹葉青,照原來的菜重來一份兒。」

  「是!」小二轉身離去。

  「喂!小子……」糟老頭子七斜起醉眼:「你挺大方的,居然也學樣叫我老人家的山海全席,你知道竹葉青多少錢一壺?」

  「跟了您老人家能不學麼?」金老四好著臉。

  「算你小子舌頭靈活!」

  「誇獎!」

  小二添上杯筷,三壺酒先到。

  金老四先替老頭斟上,然後自己連盡三杯,抹抹嘴。

  「現在向您老人家稟報所辦的事……」

  「晤!好!」

  「司徒明月是去了『古月世家』,結果好戲連場。」

  「少耍嘴皮子,快說,什麼好戲連場?」

  金老四用很低但非常流利的言詞,把司徒明月進堡之後所發生的各種情況一五一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糟老頭子一面聽一面點頭,最後張開了雙眼。

  小二送上菜,把空的盤碟疊在地邊,然後退開。

  「小於,你說殺害齊嘯天全家的兇手不是胡家堡派出的殺手,而是有人陰謀嫁禍?」

  「是的,兩面金牌真假莫辨。」

  「不對!」

  「不對?」

  「嗯!胡家堡養了十個神秘殺手,以金牌作標誌,人不死金牌不會現形,而金牌也是隱秘的,在此事發生之前沒有人知道殺手佩有金牌,而企圖嫁禍的人何處去找金牌來作樣品造假?我老人家看……這當中有文章。」

  「是呀!可是——」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晚上再去查。」

  「老人家,要是不巧碰上殺手……」

  「我老人家可沒要你去碰,要是碰上了那是你小子運氣不好,技藝不精,怪不得別人,你子子自己估量著辦吧!」

  金老四哭喪起臉,作聲不得。

  「小子,你還說司徒明月『雪劍』之秘已被揭破。」

  「是的!」

  「嗯!我老人家這下子麻煩了!」

  「司徒明月跟您老人家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也沒有!」

  「那又何必管他的閒事?」

  「閒事?小子,我老人家要是不管這些閒事,每天光喝竹葉青,豈不要閑死了?這些暫且不談,喝你的酒。」

  同一時間。

  司徒明月也在喝酒,是一間很堂皇的大酒家「狀元樓」的雅座,喝的是狀元紅,陪他的是「逍遙公子」管寒星。

  「司徒兄,你說殺害齊老英雄全家的兇手並非『古月世家』派出的殺手,而是有人企圖嫁禍?」管寒星的星目泛出了奇芒,聲調也很沉重。

  「是的,九號殺手人牌俱在。」

  「那你我變成嫁禍之人了?」「這話怎麼講?」

  「你我一同去拜訪齊老英雄,共同發現慘禍,而金牌是你搜出來的,如果說有人陰謀嫁禍,你我能脫嫌麼?」

  「兇手陳屍現場是事實!」

  「司徒兄,你我都不認識九號殺手本人,只憑其號志,照你的說法,兩面金牌真假莫辨,如果說是偽造,何來這秘密樣本照著打造?」

  「嗯!管老弟言之有理,但如何解釋呢?」

  「只有一個解釋,兩塊號牌都是真的。」

  「這怎麼說?」

  「這類花紋圖案細緻複雜的金牌必須先做模子,再以金片捶壓而成,然後第二道手續是另用字模捶上字型大小,要仿造得一模一樣是很難做到的事,而照慣例,這類模子用過之後便予以銷毀以保機密。另方面,胡家堡的十大殺手並非無敵高手,總有失手之時,所以小弟判斷,這種金牌必有雙份兒,以備必要時補充,你受騙了。」

  司徒明月為之動容。

  「這極有可能!」

  「不只可能,簡直可以認定。」

  「胡天漢不曾認帳,那該如何?」

  「再找證據!」

  「這……太難了!」

  「司徒見,你我兄弟聯手,應該沒這難字?」

  司徒明月深深頷首,冷臉上露出極度欣慰之色。

  「管老弟,得友如此,不枉此生了,來,乾杯!」

  「小弟亦有同感,幹!」

  雙方照了杯,管寒星又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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