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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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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能確定這歌聲是出自大嫂之口麼?」 「沒有錯……我聽得出來!」 「好,還有一點,大嫂是個不幸的人,遭遇堪悲,望大哥別太激動……」 「剛弟,我省得的!」 「如此走吧!」 話聲甫落,一條人影閃現眼前,赫然是一個白髮老嫗,手持一根鳩頭拐杖,雙目炯炯有神,她,正是「魔湖公主宇文映雪」的奶母范大娘。 吳剛趕緊上前,施了一禮,極力使聲音平靜,道:「大娘好!」 范大娘口裡「嗯」了一聲,雙目如電炬,直射在吳雄面上,略不稍瞬。 吳雄激動得顫抖不止,久久,才迸出兩個字道:「大娘!」 范大娘語冷如冰地道:「吳雄,你還沒有死?」 吳雄全身一震,栗聲道:「大娘,映雪她……」 范大娘厲聲道:「你毀了她一生,使她坐了十年煉獄。」 「大娘……晚輩我……的確死有餘辜……」 「那你為什麼還活著?」 這句話,像一柄利劍,直插入吳雄的心房。 吳雄窒了半晌,才激情地道:「我只想見她最後一面!」 「嗯!可能真是最後一面,她心身均被斯喪,生念已失,她……是毀在你手裡,你一家,也是毀在你手裡!」 吳雄身形打了一個踉蹌,「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面孔起了扭曲。 吳剛不忍,道:「大娘,別苛責他,他身不由己。」 范大娘眸中閃現淚光,顯見這老人對宇文映雪感情之深厚,苛責吳雄,並非出於惡意,只是愛之深責之切罷了。手中拐杖一揚,怒喝道:「我打死你這負義的小畜生!」 呼的一杖,向吳雄掃了過去。 「砰!」 吳雄蹌跌了四五步,幾乎栽了下去。他不閃不避,硬挨了范大娘一杖,當然,范大娘雖在盛怒之下,但出手仍有分寸的,否則這一杖誰硬承得起。 歌聲,不知在何時止歇,淒清的月色,照著淒清的峰頭,也照著淒清的人影。 范大娘氣呼呼地朝前面一指,道:「去吧!」 兄弟倆片言不發,默然移步,向峰頂靠澗的一面走去,轉過一堆亂石,眼前驟見平坦,遠遠一團白影,呈現絕峰邊緣,白影側方,有兩條纖細人影。 吳雄如脫弩之箭般奔向那團白影。 那白影,自是「魔湖公主宇文映雪」無疑了,因為她一向穿白,名字又叫映雪,的確名實相符。 吳剛止住腳步,躊躇著不知是該過去還是暫時回避? 吳雄的身影接近白影,然後凝住,沒有任何聲息。 吳剛下意識地緩緩移步,心頭激蕩如潮,漸行漸近,他看出白影是一個白衣女人倚石而坐,當然,她就是嫂嫂宇文映雪,稍遠是兩名少女,旁邊放了一張椅轎,想來是畀嫂嫂上山之物,因為她雙腿已失,不能行動了。 那劫後重逢的一對,仍沒有聲息。 吳剛心裡疑雲大起,直逼過去。 吳剛、吳雄與宇文映雪,互相凝視,淚痕斑剝,但誰也沒有開口。 這是「無言之言最真摯,無聲之音最悲哀」的寫照嗎? 吳剛輕輕咳了一聲,表示自己的臨近。舉目望去,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一顆心頓往下沉,那有閉月羞花之貌的「魔湖公主」,業已憔悴得失去了原形,如果驟睹乍見,恐怕已認不出來了。 昔日的音容,宛在心田,而眼前的她,似是另一個人,現實是如此殘酷嗎? 這意味著一朵名花凋謝了…… 終於,宇文映雪開了口,那聲音平靜得出奇,冷得令人打從心眼裡冒寒氣,這是一個人在歷經慘痛變故之後的必然結果嗎?抑表示她的業已死亡? 「你……終於來了,十年,三千多個日子,不算短……」 「雪妹!」 「雄哥,你變了,不是從前的你,我也變了,不復從前的我。」 「我們的心沒有變。」 「我的心死了,早已死了,剩下的是一副殘廢的軀殼。」 「雪妹,我不求你原諒,因為我罪大惡極,只求你……好好地活下去……」 哀哀斷腸話,令人聞之鼻酸。 宇文映雪閉目喘息了一會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異樣的紅暈,重新睜眼道:「剛弟,把劍給我!」 吳剛趕緊把劍連鞘解下,近前雙手遞過。 宇文映雪接在手中,拔劍出鞘,劍身映月,隱隱浮起一隻鳳影。 吳剛退了開去。 宇文映雪用指一彈劍身,響起一聲震耳的金鳴,愴然一笑,道:「雄哥,記得那年在『魔湖別府』—之中,雙劍為盟,共誓白首那一夕嗎?」 吳雄哽咽著道:「記得的,永遠記得!」 宇文映雪仰首夜空,嘴角掀起了一絲笑意,似在回憶當年的甜蜜,久久又道:「雙劍無恙,可歎人事已非!」 聲音如夢囈,充滿了哀傷之情。 吳雄喃喃地道:「雪妹,一切都過去了,所幸你我都還活著。」 「我說是我早已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副殘軀!」 「雪妹何必自苦?」 「我只為一念之私,保留殘軀,見你一面,毀了你美好的記億……」 「雪妹,你為什麼要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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