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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第十章 悲傷往事

  望山集。

  南北小吃店。

  在望山集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因為它是店,有七八副座頭,這有別於酒食攤子。店裡最有名的招牌菜是熏鹿脯、燉鹿鞭。現在就有個老頭子獨據一張桌子,面前擺的就是這兩道招牌菜,外加一碟鹽豆,一壺汾酒,在此地而言算是高級享受,一流酒客。

  老頭悠然自得地吃著、喝著,嘴裡還不時發出噴嘖之聲,他,正是僥倖全身而退的「鐵算盤」冷無忌。

  現在是午不巴晚的時刻,午餐已過,晚飯未到,所以客人只寥寥兩三個,而且都是山裡人,日落前必須入山。

  靠山的小集,衣著整齊的客人不多見。

  這時,一個衣履鮮明的年輕公子進入了門。

  小二三步並兩步地沖過來。

  「客官,請坐,喝酒還是吃飯。」

  年輕人不理會小二,徑直走到「鬼算盤」桌邊。

  「鬼算盤」抬頭。

  「啊!龍老弟,你終於來了!」

  來的是「花間狐」龍生。

  「什麼,你老哥在等小弟?」花間狐意態冷漠。

  「誰說不是,我知道你必然會來找我,這地方正合適,坐下來慢慢談。」轉面向小二:「烤山雞,熱炒獐腿肉,再加一壺汾酒。」

  「是!」小二退開去。

  「老哥怎知小弟會來?」

  「嘿!咱們是同夥,在此不期而遇,碰破頭也會找來。」看了看「花間狐」的身上:「老弟受了傷?」

  「不錯,皮傷,那小子的刀法還真不賴。」

  「能傷得了老弟,刀子當然是相當鋒利的,韋烈那小子怎麼了?」

  「撩倒了!」

  「哦!老弟看著他斷氣?」

  「這倒沒有,不過……這也差不多,在『骷髏令』之下,還沒人能逃過死劫,想來現在已經入土。」

  「這一來活著的便心安了!」鬼算盤話中帶話。

  「只怕也未見得!」花間狐一樣語含譏鋒。

  小二送上酒菜。

  「鬼算盤」特為「花間狐」斟上酒。

  「老弟,機會難得,我敬你。」

  「彼此!」

  雙方照杯,然後各自斟上。

  「老哥,恕小弟直言,韋烈說老哥已經得手『寶鏡』,這可是真的?」花間狐凝視著「鬼算盤」。

  「是真的!」鬼算盤很自然地回答:「我們三人聯手的目的就在於此,誰得到也不能獨吞,如果不碰上老弟,老哥我也會找你和方老弟。」

  「花間狐」對這說法是疑信參半。

  「能先讓小弟看看嗎?」

  「老弟,這裡是人來人往的酒店怎能展露,先喝酒,不爭這一刻,等回客店再慢慢看不遲,來,乾杯!」

  「花間狐」幹了杯,吃了幾口菜。

  客人已走光,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老哥,現在已沒閒人,此客店還安全……」

  「老弟這麼性急?」

  「小弟是先睹為快,」

  「可是……東西不在手上?」

  「什麼,這麼重要的東西會離身?」

  「對,就因為它太重要,所以不敢帶在身邊,這是兩全之道。」鬼算盤不疾不徐地說,像在談吃飯睡覺一樣輕鬆。

  「何謂兩全之道?」

  「嗨!老弟這麼聰明的人會聽不懂,老哥我得到了東西,韋烈當然不會甘休,會拼命搜尋老哥我的下落,要是碰上了豈非人物兩失?如果東西不在身邊,韋烈就必須留活口,老哥我便有機會設法脫身,同時也保住了東西,這不是兩全是什麼?」

  鬼算盤說得煞有其事,不由得「花間狐」不信。

  「那東西在那裡?」

  「在你那俏娘子的身上。」

  「怎麼……老哥已經見到了玲苓?」

  「對,這集子只一家客店,不必找也知道。你夫妻是形影不離的,有你老弟出現的地方她一定也在。」

  「花間狐」心裡疑雲大盛,這些說詞聽起來有理,但仔細推敲卻又破綻百出。「鬼算盤」得手「寶鏡」是在垣曲,如果他真的講義氣,怎會大老遠跑到王屋來?他既能殺自己的副手宋世珍滅口,又何嘗不能出賣自己和方一平?況且,他本是出名的邪惡人物,三人之結合只是「利害」二字,根本沒有道義存在。再說,自己是跟他不期而遇,要是不碰上,他人會藏到了那裡?自己追來的時間並不長,他怎會有時間到客店把東西交給玲苓?

  想到這裡,不由有些心驚肉跳。

  「老哥是什麼時候把東西交給玲苓的?」

  「就在老弟離店之後,我們碰頭之間。」

  這是個極大的破綻,「花間狐」已經認定「鬼算盤」是在搗鬼,如果事實是如此,何以在雙方碰頭之時他隻字不提,完全是意外乍逢的樣子,但為了玲苓目前情況不明,他忍住了,故意裝渾。

  「噢!原來如此,那我們走吧!」

  「不急,喝個盡興再走。」

  「可是,小弟心裡很急,因為韋烈還有手下。」

  「不錯,這點我倒是疏忽了,那就走吧!」

  兩人會帳出門,直奔客店。

  小客店。

  一半住客人,一半圈騾馬。

  玲苓——也就是垣曲迎春院的花魁香妃獨坐炕上,她神情木然。

  房門推開,首先進門的是「花間狐」。

  「鬼算盤」停在房門外。

  「花間狐」急步走近炕邊。

  「玲苓!」他叫了一聲。

  玲苓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沒有應聲。

  「你怎麼啦?」花間狐已覺出情況不對。

  玲苓這回沒反應。

  「花間狐」急回身,門外已不見「鬼算盤」的影子,他拔劍沖了出去,直到店門之外,「鬼算盤」已鴻飛溟溟。登時氣得一拂出世二佛升天,想不到一時大意竟栽在「鬼算盤」的手裡,而且栽得相當慘。

  他掉頭又奔回客房,玲苓木坐如故。

  「玲苓,發生了什麼事?」他這一問當然是多餘。

  他把玲苓扶放炕上,伸手檢查,經脈穴道完全正常,就是人變癡呆,再探向她的懷裡,臉色遽變,「啊!」地驚叫出聲,另一顆玲苓帶在身邊的骷髏頭不見了,他幾乎氣得昏了過去,這可是相當嚴重的事。

  骷髏頭落入「鬼算盤」之手,他可以為所欲為,即使再碰上也無法制他,因為雙方的功力相伯仲。

  「花間狐」狡猾如狐,但還是敵不過「鬼算盤」。

  他也木住了。

  從玲苓的情狀,「花間狐」立即想到了司馬茜,登時明白過,當初方一平控制司馬茜便是「鬼算盤」提供的秘方,現在他以同一秘方控制了玲苓,而控制了玲苓便等於控制了自己,使自己無法與之爭奪「寶鏡」,這一著夠毒辣,當下咬牙切齒地道:「冷無忌,且讓你得意于一時,有那麼一天你會知道我龍生的厲害。」

  「龍哥!」玲苓突然開口,但聲音像囈語。

  「玲苓!」花間狐上床抱住了她。

  「你……是龍哥?」

  「是,我是,我是你的龍哥,玲苓,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神情仍是木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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