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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十八章

  日落西山,暮色已起。

  董卓英趕了一夜的路,蹺色淒迷中,他到了江陵城外一條僻街中投了店,交店夥買了一襲新黑衫,換去了身上的舊衫。

  然後,他才離店入城用飯。

  他進入一家叫「悅來居」的酒館,這酒館的座上客十之八九是各色江湖人物,他的目的當然是希望從江湖人物中探尋線索。

  叫了酒菜,一個人默默吃喝,耳朵卻在注意傾聽那些酒客的談話,座中眾口一詞,都在談論石紋神劍的事。

  他們繪聲繪影,與事實相去了十萬八千里。

  傳言中把自己形容成了煞星,殺人流血,當者披靡,奪得了石紋神劍,死傷近百人,最後隱入墓道而遁。

  但,座中卻沒有一人認出所談論的物件在座。

  董卓英聽得啼笑皆非。

  但言者自言,莫可奈何!

  正在自斟自飲之際,突見一個生得儀錶非凡,年在二十左右的襤褸少年,進入酒座,滿面憂急之色。

  一陣張望之後,突地走向鄰座一個尖嘴削腮的黃衣老人身前,「噗」地一聲,跪倒地上道:「褚老前輩,我娘快不成了……」

  黃衣老者掃了那少年一眼,喝了一口酒,手撚鼠須,慢條斯理地道:「你娘不成了;與老夫何干?」

  襤褸少年以頭觸地,哀聲道:「我娘的病只有您能治得了,求求您,務請老前輩發發慈心!」

  黃衣老人掀了掀鼻子,皺眉道:「老夫不是早就對你說明白了嗎?還來糾纏老夫幹什麼?」

  襤褸少年以頭叩地有聲,淒切地道:「老前輩,小可靠打柴為生……」

  黃衣老人哼了聲道:「我管你靠什麼為生!」

  襤褸少年哭聲道:「您……知道這……十兩診金實在拿不出來,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典當……」

  「不必向老夫訴苦,江陵城誰不知道老夫的規例,小病十兩,大病二十兩,要你十兩是憐恤你貧窮,減半收費,否則以你娘的病來說,非二十兩莫辦?」

  少年流下了淚水,哀懇道:「請您老發發慈心,小可慢慢積攢了再奉上……」

  老者不耐煩地揮手道:「去去去,一個發慈心,兩個發慈心,老夫有百萬家財貼上也不夠,何況只是窮郎中,要老夫喝西北風不成!」

  「你老人家……」

  「去去,別擾老夫酒興!」

  酒座中起了嗡嗡的議論聲——「唉!窮人的確不能生病……」

  「誰吃了五穀不生病?」

  「神針醫聖褚名遠的醫道沒話說,真是活死人而肉白骨,只要他一搖頭,任何名醫都不必提了……」

  「可惜太勢利了些!」

  儘管有人說話,但卻沒一人肯解義囊。

  少年用破袖頭擦了擦淚水,站起來發愣,他知道沒指望了,再求也是枉然,但又不甘心就此一去。

  黃衣老人喝了口酒,好整以暇的用筷子挾菜送入口裡,冷冷地道:「娃兒,湊了錢再來,別在老夫面前呆著。」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匆匆奔至,徑到黃衣老人桌前,一彎腰道:「褚大夫,小的好找!」

  「找老夫幹什麼?」

  「西街張員外的太夫人感了風寒,勞駕……」

  「哦!原來是張太夫人,老夫立刻就到!」

  「請快些移駕,敝上急得很!」

  「誤不了事,你先走!」

  那下人匆匆轉身走了,黃衣老人酒也不喝了,召過小二道:「留著,老夫回頭再來!」

  少年面上的肌肉連連抽動,口裡喃喃自語的說道:「我娘快不成了,快死了……」淚水又順腮而下。

  黃衣老人離座而起,正待……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慢走!」

  黃衣老人一招頭,只見一個面如冠玉,身著黑色儒衫的少年,站在座前,面目陰冷,泛著恨意。

  不由一怔神,道:「怎麼回事?」

  「仁心仁術,濟世活人,自是要你看病。」

  「看病?」

  「不錯!」

  「看誰的病?」

  「這位朋友的令堂。」

  鄰近的目光,全朝這邊射來。

  那襤褸少年倒被這意外的情況驚怔住了。

  黃衣老人仔細端詳了黑衫少年幾眼,冷冷的一笑,道:「小哥,你這算是什麼意思,管閒事?」

  「就算管閒事吧!現在我要你去看病!」

  「診金二十兩……」

  「區區代付。」

  「不成。」

  「你反悔?」

  「老夫已答應了西街張員外。」

  「不管什麼員外,應該分先來後到!」

  黃衣老人的稀稀鼠須翹了起來,怒聲說道:「你是外地人吧?少管閒事,君子不擋人財路,要知道張員外那裡可是例外,看好了三十兩五十兩沒一定……」

  「你要錢不要命?」

  「噫!小哥,你說話別橫來……」

  「偏偏就是,怎麼樣?」

  「難道你敢殺人?」

  「很難說,像你這等勢利小人,殺了並不為過。」

  黃衣老人一翻眼,一拍桌,大聲怒喝道:「沒有王法了,你算是老幾,敢來江陵城發狠?」

  「區區是老幾你管不著,現在去看病!」

  「不去!」

  「你敢……」

  突地,酒客中一名大漢高聲驚呼道:「啊呀……他就是奪得『石紋神劍』的『長恨生』董卓英……」

  這麼一來,場面大亂。

  酒客紛紛起立,喧嚷成一片。

  黃衣老人臉色大變,栗聲道:「你真的是長恨生?」

  董卓英見事已如此,只好冷冷的說道:「算你說對了,現在請跟這位朋友走,不必再說第二句話!」

  那少年激動萬狀地朝董卓英一揖,道:「兄台古道熱腸,小可不知如何感激,小可名叫範瑤!」

  衣著雖然襤褸,談吐倒是不俗。

  董卓英依然是那冷冰冰的神態,一抬手道:「不必說感激的話,現在你帶他先走,區區隨後就到!」

  黃衣老人在董卓英帶煞的目光催迫下,只好乖乖地跟著那叫範瑤的襤褸少年走,董卓英待二人出了酒館,才匆匆付帳跟出。

  出了酒館大門,左右一張,只見燈影中,黃衣老人與少年已經到了大街轉角處,忙疾步追去。

  轉過街角,是一條燈光黯淡的橫街。

  只見那少年范瑤一個人站在路燈杆下,黃衣老人卻已不知去向,不禁心中一動,彈身上前,驚愕不已。

  「怎麼回事?」

  範瑤兩眼發直,不言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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