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石劍春秋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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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字方落,長劍又告攻出,雙方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招招奪命,式式追魂,慘烈至極。 明月上升了,驅走了短暫的黑暗。 四下裡幢幢人影,又逼近丁許多,無數雙貪婪的目光,全投向場中,看這鷸蚌之』爭,都打算收漁人之利。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搏鬥,雙方展盡所長,捨死忘生。 七十招之後,黑衫書生先機盡失,險象環生,但他仍猛撲不休,只攻不守,這就是拼命的打法了,身上已連中數劍,血漬殷殷。 「誅心員外」厲叫道:「『長恨生』,別迫我殺你,說出你娘在何處,事情總會有個了斷……」 黑衫書生喘息如牛,但手卻不停,一味狂攻猛撲。 堪堪到了百招,只聽一聲悶哼,黑衫書生跌坐地面,手中劍被震為三截,手中只剩尺長不到的劍柄。 「誅心員外」的劍尖,抵上了黑衫書生的心窩。 「說,快說,『長恨生』,你說呀!」 「老匹夫,你可以殺了我……」 「我不殺你,只要你說出你娘現在何處?」 「辦不到,你如果不下手,錯過今夜,我一樣要殺你,聽著,我要殺你,你怕麼?現在盡可下手,否則你將後悔莫及,我三寸氣在,誓必殺你,哈哈哈哈……」 「誅心員外」窒了片刻,突然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收回長劍,頹然道:「『長恨生』,你……走吧!」 黑衫書生抬頭掃了對方一眼,站起身來,目中的怨毒並未稍減。 也就當他起身的刹那,三條人影撲了過去,「誅心員外」疾迎上去,劍芒打閃中,慘號頓起。 三條人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便栽了下去。 黑衫書生咬著牙道:「你不必對我示惠,我恨你,我有一天會殺了你!」 「誅心員外」只歎了口氣,沒開口。 「誅心員外」靜立不動,雙眼無神的看著這個年輕人。 黑衫書生拋去了手中劍柄,踉踉蹌蹌挪動腳步,四下的人影,也隨著他移動,氣氛在詭譎之中透著恐怖。 「誅心員外」在丈外之後跟進。 走著,走著,來到一座巨塚之前。 只見墓門洞開,像一頭張口噬人的怪獸,人影群中,一個聲音道:「這就是『君山二老』得手『石紋神劍』的古墓!」 另一個聲音道:「貪欲是人的本性,以二老的名望修為,仍不能免!」 那原先的聲音道:「若非見利忘義,焉有此下場!」 另外的慨乎言之地道:「這叫做武道斫喪矣!可歎!」 這古墓占地頗廣,正面約莫五丈之寬,兩旁俱是虎視眈眈的武林人,黑衫書生已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 一場恐怖的殺劫,似又在醞釀之中。 「誅心員外」靠近了黑衫書生兩步,沉聲道:「『長恨生』,你走,我替你擋一陣!」 黑衫書生冷酷無情的道:「用不著!」 驀地,又有四五條人影,撲向了黑衫書生。 「誅心員外」暴笑一聲,撲上前去。 「哇!哇!」慘號又告破空而起,所有人影,蜂擁而上,黑衫書生陡地拔出了「石紋神劍」,拼聚殘餘內力迎戰。 恐怖而瘋狂的場面,顯現出來。 黑衫書生真力未複,兼之身被劍創,流血過多,而這柄所謂仙兵,毫無神奇之效,反而因尺寸不夠,難以發揮威力。 混戰開始才一會工夫,黑衫書生已告不支,一退,再退,竟退入了墓門之內。 人群飛蝗般撲向墓門,突地,「隆!隆」聲起,墓門霍然自動封閉,栗耳的慘號起後,有兩人不及退避,被擠成了肉醬,一個剩下雙腿,一個剩下上半身,抽搐在墓門之外,驚呼之聲,響成一片。 黑衫書生被關閉在墓道之內,眼前一片漆黑。 他心想:外面那群貪婪之徒,勢必會千方百計,打開墓門,自己決無法應付,這類古墓暗道雜陳,不如先避開一時為蔔。 心念之中,摸索著向深處走。 東拐西彎,他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 走了一陣,下意識地膽寒起來,不自覺地停丁腳步,心頭怦怦不已。 突地,他發現遠處似有燈光,登時精神大振,舉步朝有光處走去,不久,來到了光亮之處。 定睛一看,是間巨大的墓室。 但是大部分被土石埋沒,抬頭望去,頂上開丁一個天窗,只尺餘大小,被亂草交叉掩住,下面則是個大窟窿。 看樣子,這窟窿是墓室崩塌所致,還有些崩而未落的巨磐,虛懸半空,煞是驚人,那天窗恰像是小頸的巨甕開口,離地至少也有四丈高下,月光從穴口射入。 再低頭查看,還有些金甲武士像和一些殉葬之物,未被埋投,這證明這古墓當年必是王公貴胄的長眠穴。 忽然,他瞥見腳旁地上竟有乾糧水袋,不由好奇地拿了起來,乾糧未腐,仍可食用,水袋中還有大半袋水。 這一喜非同小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了。 他退到墓室門外的通道中坐了下來,他不敢停留在墓室內,如果墓頂再崩塌,不被巨石砸死也會被活埋。」 墓內靜如鬼蜮,什麼聲音都沒有。 他閉目運功療傷,他必須恢復功力,以備應變。 功畢醒轉,眼前又是漆黑一片,想是月已西沉。 他用了些糧水,等待天明。 黑暗中如要仗功力飛升越那天窗,是相當危險的,他不能一舉沖出,鬆動的墓頂,很可能一觸即崩。 而且,那些江湖人可能還守伺在外。 死寂枯坐中,他想通了一個事實,必是「君山二老」無意中發現了這塌陷的穴口,於是入墓查探,巧獲這柄「石紋神劍」。 二老在四下搜巡之際,誤觸機關,於是墓門開啟。 出墓之後,二老共同檢視所獲仙兵,定是有所爭奪或談論,巧被人窺聽到,消息便不脛而走了。 後來,正如在墓外人群中所發的言論,貪欲是人的本性,二老均想占為已有,遂發生了以功力拼高下,最後兩敗俱亡的慘劇。 二老已死,這判斷是否完全正確,死無對證了。 在百般無奈之下,前塵往事,紛至遝來,想到自己坎坷的身世,不由悲從中來,滴下了傷心之淚。 童年那一串日子,是由血淚織成的,不堪回首。 然而,卻又忘不了,不能不想。 打從有記憶起,他每天看到母親以淚洗面,他雖然處身在錦衣玉食之家,但母子倆沒有地位,不是主子,又不是僕人,是非常尷尬的身份。 八歲那年——一天夜裡,在睡夢中被一個蒙面人擊成重傷,他恍惚記得母親抱著自己去投河,卻巧被一位武林異人所救,就是恩師「孤獨老人」。 十二年黃山習藝,師父「孤獨老人」歸了天,母親由於哀傷過度,也在藝成出山那年撒手塵寰。 在世上,他沒有一個親人,孤孑一身。 他永不忘記母親臨終時痛苦的神情。 母親是含恨而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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