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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那灘灘未幹的血跡,突然映進了她的眼簾,她驚愕了,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趙哥哥」!

  來人,是那最癡心的少女——石小黛。

  一種恐懼與不祥的預兆,從她心扉裡泛起,她打了一個冷顫!

  她凝視著那灘灘血跡,眼眶中突然滾下了兩行淚水,她幾乎要昏了過去,眼前驟感一片迷惘……

  一切期待的幸福,也倏然在她的潛意識裡消失……

  哇的一聲驚呼,夾著那淒涼的哭叫之聲,從石小黛的口中發出。

  她知道趙亦秋來過這裡,萬天虹曾約他來的。

  那灘灘鮮血,是打鬥才有的現象呀!

  「難道他被他們殺死了嗎?」對於這些字眼,她不知道想了多少遍!

  「死了!死了……不會的……」她像一隻瘋狂的野獸,狂奔急喊著……她狂奔於玉足峰的周圍……

  她希望奇跡會突然出現,趙亦秋會突然在她身邊出現……

  淒婉的「趙哥哥……」叫喊聲,一遍……二遍……無數次在這寧靜的夜裡響起,那叫聲是那麼哀怨欲絕,直若杜鵑啼血,令人聽來,也不覺有掩耳欲泣之感。

  啊!癡心的女子!

  你為什麼如此瘋狂的哭泣與叫喊?啊!玉足峰上,你將永遠無法看到你那心愛的人啦?!

  哭聲,叫喊聲……一刻也沒有停,她依然在喊著……

  啊!癡心的女子!

  任憑你喊破了喉嚨,你所懷念的人,將永遠聽不到了。

  久久!那哭聲與趙哥哥的叫喊聲,才慢慢停了……

  一個嬌小的身軀,疲倦地伏在地上,她的身邊有灘灘血跡,在她那蒼白的臉上,泛著無限淒婉之色,口裡喃喃地念著」她那熟悉的名字:「趙哥哥……」

  呻吟的呼喊,死亡的分別,危崖之下是黑黝黝一片……

  玉足峰上,一個癡心的女子,卻躺在那裡……

  一切都已死寂,連那叫喊之聲,也已歸於沉靜了。

  那癡心的女子不再叫喊了,她的口角,溢出陣陣鮮血……

  她沒有力氣再呼喊那熟悉的名字,然而,她的唇瓣卻在微微抖動……這代表什麼?啊!那是心靈裡無聲的低呼呀!

  躺著吧!癡心的女子,玉足峰上,安靜地期待著陽光給你溫暖吧!

  天亮了!

  旭日東昇,陽光照在那癡心女子的臉上,她的臉更蒼白了

  不久,她緩緩地爬起來,坐好身子,失神的眸子,癡癡地凝望著危崖之下,危崖下,依然是黑黝一片。

  她要永遠坐在這裡,等待趙亦秋的突然出現……

  然而,趙亦秋會在五足峰出現嗎?誰也不敢去揣測。

  夜又來臨,星星、月亮又出來了,玉足峰上,依然坐著那個癡心的女子……

  她永遠在期待著……她動也不動……

  美麗的星夜,陪襯著那淒涼的氣氛,一片寂靜,夜漸漸深了……她身邊的血跡已經被太陽曬乾了,然而,她的眼淚,在月光照射下,卻變成了兩顆閃閃的星星……

  在趙亦秋沒有出現之前,她是永遠不會離開這裡啦。

  砰!

  寧靜的夜裡,這驚天價響的砰的一聲,劃破了長空!

  玉足峰的危崖下一片湖澤,在砰的一聲過後,濺起了一片水花,一個黑影正掉在這湖裡!

  水花變成了圈圈波濤,漸漸散了開去……

  片刻,湖中又恢復原來的平靜,沒有一絲波跡。

  大約半盞熱茶的時間,那黑影又告浮於水面!

  這個黑影,正是被令玄子一掌震落在危崖之下的趙亦秋。

  冷!冷!冷!

  他感到全身一陣奇冷。

  於是,他開始悠然醒來……

  他睜著疲而無力的眼皮,遠眺四周景物,他發現自己躺在水裡,心裡忖道:「難道我沒死?」

  他沒有死,這湖水保全了他的生命。

  一種求生的本能與欲望,從心扉裡泛起,他開始向湖邊遊去。

  心裡一種莫名的感觸,使他不覺黯然掉下一滴英雄淚來。

  用最大力氣掙扎,他咬著牙,全身劇痛如割,但是他強提最後的餘力,痛苦地掙扎著向那湖邊遊去。

  終於,他游到了湖邊……

  他筋疲力盡,心血上沖,張口又吐出一口鮮血。

  澄清的湖水,紫紅的血液,染起了一塊紅花……

  然而,那朵紅色血花,又漸漸被稀釋消融了……

  湖邊,躺著那已近死亡的趙亦秋。

  他的身子一半還浸在水裡,那把閃耀著紅黑光芒的陰陽劍,依然握在他的手裡。

  他昏躺在那裡,動也不動……

  死神,已經籠罩在他的身上,緊緊地跟著。

  湖水,輕微地衝擊著他的身子。

  倏然,一連串極輕微,而又幽怨的趙哥哥叫喊聲,在那崖上響起,那是為他癡心的女子在呼喊……

  一遍又一遍……

  然而,他沒有聽到,他已經昏死過去。

  直到那呼喊的聲音停止,他依然還沒有醒來。

  陽光出來了,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顯得那麼蒼白。

  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他的身體挪動了一下……

  他睜開了眼睛,已是日正當中了。

  他用著最後的餘力,又撐起身子,向那湖邊的林內走去。

  踉蹌的腳步,顫晃不定的身子,孤獨地走著……

  他插上了陰陽劍,拿下了面具,他那蒼白的臉上,沒有顯出一絲痛苦之色。

  他慘然地發出苦笑,仰頭望了玉足峰一眼,然後,一露頭,又走了,他心裡恨恨忖道:「我若不把點蒼派夷為平地,誓不為人!」

  於是,他踉踉蹌蹌地走著……

  他會知道嗎?五足峰上,一個癡心的女子,卻在永遠期待他?

  不,他不會知道的。

  因為,他不曾聽到那淒涼的痛苦呼喊呀!

  走進了一片森林,倏然,他想:「我該上哪兒?」

  心念一動,他不覺停下了腳步,放眼四望。

  這樹林方圓數十裡,此刻他功力全失,思忖:「如出這樹林之外,怕不要半天時間?」

  他開始坐地運氣,以本身僅存一點真元,發自丹田,循經「氣海」、「期門」,上趨「華蓋」,倒循「命門」直經「志堂」歸納「丹田」。

  他功運一周天之後,精神暢達不少,只是他中掌之後,多次溢血,真元消耗過巨,此刻無法恢復。

  他再次以本身真元療傷,他內力雖未爐火純青,但他受陰陽劍客陶冶,陰陽劍客死時,傾囊傳授他各種功夫,對於療傷之法,他也懂得不少。

  這是一門頗為精奧上乘的武學,療傷之時,必須以真元之氣,揉合周身血液,運循三十六大穴,方能做到。

  一盞茶的時間,趙亦秋的額角已微微出汗,臉上泛起紅潤,神色之間,已無痛苦。

  他緩緩站起,死神已經離他而去了。

  但功力仍無法全部恢復,他雖經過內力療傷,無奈其連中數掌,想恢復全部功力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自然,現在要比剛才好多了。

  他能提氣走路,不再像剛才那麼緩慢,一縱身,直向林外奔去。

  現在,他感到肚子空空,非要喂喂它不可了。

  一夜格鬥,加上浸在水裡半天,他怎不餓?

  一陣奔跑,已走出這片樹林,抬頭瞧去,是一片曠野。

  這曠野一望無際,沒有一個行人。

  他黯然地歎了一口氣,仰望天色,已近黃昏!

  倏然,他發現遠處的林內,有一間茅房,他精神為之一振!

  一展身形,直向那茅房奔去,他想那茅房大概住著獵戶,要一點東西吃。當不會有問題。

  顧盼間,他已佇立在這茅房的門口,這茅房周圍,種著無數奇異小花。

  他沒有時間去欣賞,收回視線,望向門內,開口問道:「屋內可有人麼?

  趙亦秋話猶未畢,人影一晃,一個黑瘦,頭髮斑白,手握拐杖的老婆子已經站立在門口。

  這老婆子來到他面前的身手,使趙亦秋一愕!

  那老婆子冷冷問道:「小娃兒,你要幹什麼?」

  說完,冰冷眼光一掃趙亦秋臉上,又冷冷一笑!

  趙亦秋躬身一揖,含笑道,

  「晚輩唐突冒闖尊廬,尚祈諒宥,因晚輩一天未有進食,老前輩能否行個方便,給些食物充饑?」

  趙亦秋表面雖是恭敬異常,心裡卻一百個不願意,他是一個極為高傲之人,從來沒有向人低頭懇求過,如今處在這種情形之下,怎不令他感慨?

  老婆子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往屋內去了!

  趙亦秋臉上不由一紅,升起一種潛意識的怒意,思忖:「自己恭敬求食,卻碰了一鼻子灰!」

  他一個縱身,又向來路奔去!

  他不願意受到別人的冷落,他寧可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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