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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當!」又是一聲震耳的鑼響。與會群豪,也隨之繃緊了心弦。是禍,是福,立即可見分曉。

  鑒於不久前死城劫持十二門派掌門,要脅以各派重寶秘笈換命,其居心叵測是明顯有。恐怖與不安,彌漫了整個會場。

  一個面目俊秀,但顯得陰沉的青衫書生,出現在台中央。他正是新近任命為死城總管的沈虛白。

  沈虛白目光遊掃了會場一周,然後抱拳作了一個羅圈揖,朗聲道:「敝人沈虛白,為死城總管……」說到這裡,話鋒一頓,顧盼自豪地再次遍掃全場一遍。

  場中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承蒙各門派掌門與代表以及各方高人,枉駕參與大會,敝人謹承令主之命,向各位先進致接待不周的歉意!」說完,退後一側。

  「當!」第三次鑼響,午時正。

  一個聲音高唱:「大會開始!」

  「令主駕到!」

  全場起了一陣騷動。所有的目光,略不稍瞬地注視彩台之上,這不可一世的死城令主,將是何等樣的恐怖人物!

  孽道、鬼婆雙雙起身迎候,台下三十六名死亡使者全部俯首躬身。騷動之後,又是一片死般的沉寂。

  八名宮妝少女,魚貫出臺,屏護長案之後。

  每一從此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這一刻,像是一年。

  眾人只覺眼一花,臺上長案之後,多了一從個黑紗蒙面的女子。她的出現,突然得像幽靈鬼魅。

  死城令主會是一個女人?每一個與會高手,一窒之後,全在心裡發出這個問號。

  這太出乎從的想像,幾乎令人難以置信。那滿頭的烏絲,顯示著這震懾丁整個中原武林的恐怖人物年紀不大。

  但緊張的氣氛並不因死城令主是個女人而稍懈。

  死城令主開始說話了,聲音珠圓玉潤悅耳至極,清晰地送入每一個與會人的耳鼓,「各位不遠千里,枉駕敝城,參與大會,本座深感榮幸。百年以來,武林擾攘不休,殺伐不斷,主要原因是彼此門戶之見太深,一般不肖之輩,悉興風作浪,嚴格地劃分了黑道與白道的鴻溝,因襲了所謂正邪不兩正的謬誤,以致血腥連年,中原武林元氣大喪。本座有見於武林本一家,萬流比同源,所以召開了這次的萬流歸宗大會,希望能選出一位共主,主持武林大計,只有是非曲直之論,而無黑白正邪之分……」說到這裡話鋒中斷。

  台下起了一陣嗡嗡之聲。

  與會的都是各門派之主和知名之士,對這些似是而非,別有用心的歪論,當然聽不入耳,但氣氛卻緩和了不少。在直覺的意幟上,死城令主還不是個窮凶極惡之相。

  問題只在所謂的共主。誰有資格能當這天下第一人的共主?

  共主如何產生?這其中包含了什麼陰謀?

  自古正邪不兩立,武林有數十年傳統的規矩,門派有門規,消除黑白之見這句美麗動聽的詞句之後,隱藏了些什麼?死城連續不斷製造的恐怖血劫,能抹煞得了嗎?

  就在此刻,台下人群中一個猶如焦雷般的聲音道:「本座淨衣幫幫主赤面靈官洪琛,對大會主持人所揭出的至理,十分欽服,武林共主,代有先例,但也可算是百年盛舉,共主人先,非有大智大才之士,無法勝任,本座提議大會主持人為共主人選!」

  人群中響起了數聲寥落的掌聲。

  淨衣幫前任幫主五湖游商死在死城屬下之手,是盡人皆知的事實,而新任幫主,竟然腆顏為仇張目。

  噓聲四起,這對一幫之主而言,的確是丟臉的事。

  台口兩旁的鬼婆、孽道,雙雙站起身來,懾人心魄的目芒,在人群中一陣掃驚,噓聲立止,全部噤若寒蟬。

  赤面錦袍的淨衣幫主,冷笑歸坐。

  死城令主徐徐地道:「洪幫主所提,本座愧不敢當,為示慎重,本座特請各掌門及幫會之主移座上臺,看座!」

  立即有十八個黑衣人,在靠近台中央的長案兩旁,排了四十個座椅。

  死城令主盈盈起立,一抬手道:「請!」

  淨衣幫主第一個上臺,接著是鄱陽十八水寨總主餘素娥。轉眼眼間已有十二人左右上臺,盡都是黑道梟雄。

  孽道一翻眼,陰沉沉地道:「請十二門派掌門人上臺!」各門派掌門,一陣面面相覷之後,由少林無垢禪師為首,魚貫上臺。彩台寬廣十丈,增加了數十人仍顯得空蕩蕩的。

  各門派掌門的末一位,是一個面帶怨毒的少女。沈虛白迎了上前,向那少女一拱手道:「姑娘代表……」

  「桐柏派!」

  「哦!請部上姓大名!」

  」曹月英,桐柏掌門!」

  「失禮,請坐!」

  「哼!」

  死城令主目光透過面紗,掃了各門派掌門一遍,然後沉聲道:「本座特請一位武林前輩,作今日大會的監察人!」說完,側顧沈虛白道:「沈總管?」

  「弟子在!」

  「案左加座!」

  「遵令諭!」一把高背太椅,安在了長案的左方,這算是最尊崇的位置。

  所有的人全都感到一震,武林令主將要請什麼樣的人物,當大會監察人?不言可喻,必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

  武林令主右手高抬,目注台下,朗聲道:「請不死翁升座!」

  語一出,滿場皆驚,誰也料不到成名一甲子前的兩邪一正之中的一正不死仙翁也在與會之列。

  不死仙翁加上孽道、鬼婆,兩邪一正全部現身,這確實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大事。如果兩邪一正全為死城羅致,後果不言而喻。

  一個仙風道骨的白髮老者,自台下第三排第八桌座上站起身來。所有的目光,集中向那白髮老者。

  老者同桌的幾個高手,一個個呆若木雞,誰也料不到這原本不被人注意的老者,會是傳說中的神秘人物不死仙翁。嗡嗡之聲響成一片。

  不死仙翁是輩份極尊的正派人士,算來已百歲過外的人,何以晚節不修,受死城利用而為監察人?

  如果說死城令主請不死仙翁做大會監察人是出於至誠,誰能相信?

  「哈!哈!宏笑聲中,不死仙翁上了彩台!死城令主離座相迎。不死仙翁笑容可掬地環視臺上諸人一眼,毫不謙讓地在交椅上坐下。

  死城令主歸座之後,脆生生地向不死仙翁道:「仙翁與會,為會侍增色不少!」

  「好說!」

  「仙翁對本座不情之請,諒無異議?」

  「一切前定,老夫何異議之有!」

  這句充滿了玄奇意味的話,不但使死城令主一愕,所有臺上群豪,也為之瞠目,莫測高深,什麼是一切前定呢?

  孽道、鬼婆雙雙向不死仙翁頷首為禮,孽遭陰陰一笑道:「兩邪一正,六十年後再度碰面,的確是一樁武林佳話!」

  不死仙翁笑嘻嘻地道:「兩位榮膺死城太上護法,才真是武林佳話,老朽倒是為不死這名號擔憂了,有朝一日,故舊凋零,如果真的老而不死,作偷生之賊,豈不寂寞煞人!」

  兩邪臉色同時一變,緘口不語。

  死城令主又道:「仙翁,閣下對這次大會有何高見?」

  不死仙翁打了一個哈哈道:「老夫生平最忌血腥,但生為武林人,卻無可如何,逢場作戲,沒有意見!」答非所問,又是令人莫測高深的話。

  死城令主道:「傳言仙翁精通易理,未卜先知,請教這次大會結果如何?」

  不死仙翁容色一正,道:「老夫還沒有為此事問卜,恕難答覆。不過,世事如棋,一著錯,滿盤輸,有修養的棋士,應該能預見輸贏。」

  「仙翁的話有如偈語,令人不解!」

  「令主大智之人;這話未免過謙了!」

  死城令主不再接話,轉頭向臺上的各掌門人道:「聽說曾有武林熱誠之士,專程邀約天山神秘老人與會,可惜……,」話鋒至此一頓,銳厲的目光,一掃十二大派的掌門人,接著又道:「可惜神秘老人業已物化,實在是件憾事。」

  各門派人如中雷擊,一個個慘然色變,空空祖師當日命傳人歐陽治傳知各門派時,曾向各掌門人秘稱,為避免死城藉口向各派肆虐,希望按時與會,神秘老人屆時自會出面挽回此劫。

  現在,這存在各掌門人心中的唯一希望破滅了,想不到神秘老人已不在人世,空空祖師了也不見現身。

  死城令主語音突轉嚴肅,一字一頓地道:「現在請各門派先交出掌信符,等共主產生之後,由共主統一保管,作為今後信守的依據!」

  各掌門人聞言之下,齊齊心頭巨震,瞠目結舌。掌門信符,是一個門派的精神象徵,豈能輕易交出去。死城令主此舉目的何在,這不像是開會,根本就是迫訂城下之盟,一時十二門派的信符落入一人之手,其後果豈堪設想?但,此時此地,有誰出言反對?

  以死城現有的力量,要消滅所有與會的高手,可以說易如反掌,不提孽道、鬼婆,單只護台的三十六名死亡使者,就可以橫掃全場。

  十二門派的勢微,也正是中原武林的悲哀。

  所有的黑道幫派,紛紛呈了信符,只有十二門派沒有動靜。死城令主冷冷地道:「請十二門派交出信符!」

  少林新任掌門無垢禪師起身合什道:「我佛慈悲,難道說是令主的命令?」

  死城令主聲音更冷地道:「大師,這是會章!」

  「會章是誰訂的?」

  「大會!」

  「可是並未由出席大會的各門派認可!」

  「大師反對?」

  「可以這麼說!」

  死城令主冷森森地一笑道:「少林可以退出大會!」

  「本座正有此意!」

  「一切後果貴派自負其責。」

  「這有什麼後果?」

  「退坐的將是武林公敵!」

  無垢大師全身一顫,栗聲道:「這也是會章麼?」

  「不錯!」

  「那就是說這次大會的本意,就是要武林公認死城為共主?」

  「這得看各同道的意思。」

  「事實已十分明顯了,令主伺必掩耳盜鈴……」

  「無垢,本座尊你是一派之長,說話該有分寸!」

  無垢大師氣得渾身直抖……

  突地,坐左列最末的曹月英寒聲發話道:「令主,本座有話說!」

  死城令主頭也不轉地道:「是桐柏曹掌門人,有話請說。」

  「年前貴城綁架十二門派掌門,勒索各門派傳統之寶,家父被殺,其餘各門派掌門人有五位當場自決,另六位事後被毀,造成亙古未有的血案,這一點令主有何交代?」

  所有各門派新任掌門人齊齊面現悲憤之色,對死城令主怒目而視。

  死城令主不屑地一哼道:「曹掌門人是來開會,還是尋仇?」

  「無一不可!」

  「這與會無關,可否會後解決?」

  「武林空前慘案,焉能與大會無關?」

  「曹掌門人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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