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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他一路不分晝夜,兼程猛趕。這一天,估計行程,距仙霞嶺已不足三百里,他雖內功精湛, 只是十幾晝夜的賓士,已使他感到疲累不堪,眼看天色已晚,心想,不如投店住宿一宵,恢復精力,意料中抵達仙霞嶺可能有一場激烈的拼鬥。

  心念之中,捨棄官道,向—處燈火密集的鎮市奔去。正行之間,忽聽前面不遠處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聲音入耳極熟,宇文烈止步停身,正待開口,另外已有人答了腔。原來那聲斷喝,並非對自己所發。

  「秘字第五號』』是什麼意思?一閃身轉入道旁林中,借林木掩蔽,向前看去。

  那熟耳的聲音又起:「什麼事?」

  宇文烈這下可聽真了,發話的赫然是萍水結交的兄弟沈虛白。從結交到現在,他對沈虛白的出身來歷,仍然一無所知。

  沈虛白義重如山,慨然先自己趕往仙霞嶺,俟機陰止師父昔曰仇家意圖鞭屍的慘酷行為,難道他途中受阻。不然該早到地頭?

  自報秘字第五號的聲音道:「有命令轉達殿主!」

  「殿主」兩個字使宇文烈入耳驚心,捍來沈虛白的來歷決不簡單。

  「奉何人之命?」

  「城主!」

  「接令!」

  「第一項原令修改,偵明地點,不採取行為。第二項命令設法提前完成!」

  「謝令!」

  宇文烈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他無法想像所謂「命令」的內容,但從「城主」兩個字推斷,必是指死城之主無疑。當今武林中,除了死城之外,別無幫派能有城主之稱,而且也很難有像沈虛白這等高手。如果所猜不錯,沈虛白在死城之中,位居殿主之職,身份已相當崇高。

  死城表面上不露痕跡,卻派高手在暗中活動,以挾持十二門派掌門,換取十二種不傳秘笈的事例而言,死城志在獨霸武林,稱尊天下。

  宇文烈像幽靈似的再靠近數丈,果見沈虛白與一個黑衣人相對而立。沈虛白會是死城屬下,的確使他大感震驚。,難道他曲意結交,另有企圖?誅心人向自己所提忠告,難道意有所指?震驚之餘,他感到十二分的迷惘。

  沈虛白壓低了聲音道:「五號!」

  「弟子在!」

  「一路之上可有對方行蹤?」

  「剛才接到七號傳來快信,對方已在三百里之內!」

  「哦!你可以走了,如有其他訊息,立刻報告,我行程不變!」

  「遵諭!」黑衣人一閃而逝。

  宇文烈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所謂對方,會不會是指自己而言?如果是,他所負的兩項使命,是指什麼而言呢?他此次遠來浙省,本來是盡朋友之誼,替自己效力維護師父遺骨,想不到他是另有任務,由這點看來。極可能與自已有關,這樣的話,自己可算結義錯了人,他的心機也算夠深沉的了。

  宇文烈本待現身招呼,現在卻改變了主意,他要在這次的行動中,證實對方的用心與為人。

  沈虛白在原地呆了片刻之後,彈身疾瀉而去。

  宇文烈打消了住宿一夜和念頭,趕緊跟蹤了下去。

  兩人一先一後,賓士在官道上。沈虛白奔行的路程,正是指…仙霞嶺。

  拂曉時分,來到一個大鎮之前。

  鳴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

  早行的商旅,已絡繹於途,鎮上炊煙縷縷,天明燈火暗的情形下,不少店鋪,已傳出陣陣嘈雜與鍋勺之聲。

  沈虛白略不稍停的奔入鎮中,進入一家灑店。宇文烈揀了一家相隔不遠的斜對面的點心店,靠門邊的坐頭上坐下,以便於監視對方的行蹤。

  這小鎮距仙霞嶺已不及三十裡。天色大明,街上來往行人逐漸增多。

  兩個黑衣人,匆匆跨入宇文烈存身的店中,要了兩份早點,吃到中途,其中一個三十上下的黑衣人疾步離店,進入沈虛白停身的酒店中。宇文烈可就留了神。

  另一個年事稍長的黑衣人,不時用目光偷窺宇文烈,面露詭異之色。

  宇文烈心念數轉之後起身算帳,大步向鎮外行去。他不走官道,逕自奔入道旁林中。

  功夫不大,那原來留在店中的黑衣人,也到了林外,略一幫望之後,在道旁一方巨石上一陣塗抹,然後投身入林。

  宇文烈面帶冷笑,從另一個方向轉了出來,疾趨巨石之前,只見石上劃了一朵蓮花,花柄彎曲,指向林內。蓮花,使宇文烈聯想到那面小銅牌,他恍然大悟,那一面是蓮花,一面有寂滅兩字的圓牌竟然是死城的標記,寂滅代表死,蓮花也隱寓死的意思,而沈虛白受命的人被稱為城主,兩相對照,已證實毫無疑義。准此而論, 自己的一舉一動,全在死城監視之中。沈虛白結交自己,別具探心,已不言可喻了。

  他面上現出一抹淡淡的殺機.迅快地把石上的蓮花標誌改變了花柄的方向,然後繞道重新入林。

  林中,一個黑衣人疑惑地穿行探索,像是在追尋什麼。

  「朋友,是否尋找在下?」語音在冷漠之中帶著揮擒。

  黑衣人駭然回顧;一個白衣勁裝佩劍的美少年,已鬼魅般地站在身前兩丈之處。

  宇文烈嘴角噙著一抹冷峻的笑意,緊緊地瞅著黑衣人。

  黑衣人定了定神,道:「你是誰?」

  宇文烈語冷如冰地道:「朋友,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黑衣人尷尬地一笑道:「你敢是宇文烈少俠?」

  「如果不是,朋友你豈非盯錯了人?」

  「有何見教?」

  「這正是在下要問朋友的話。」

  「少俠是故意引本人來此?」

  「你很聰明,完全猜對了!」

  「所以本人請問……」

  「朋友,你是秘宇第幾號?」

  黑衣人駭然變色,向後退了氣個大步,厲聲道:「少俠說什麼?」

  宇文烈略不為意地道:「在下問朋友是秘字第幾號?」

  「本人不懂!」

  「不懂也罷,現在請回答為什麼要追蹤在下?」

  「這……從何說起?」

  宇文烈面上突現殺機,沉聲道:「朋友,你不說恐怕不行了!」

  黑衣人目光焦急地掃向四周。

  宇文烈不屑地道:「朋友,你們殿主可能不會來了!」

  黑衣人登時額角見汗,心膽俱寒,這些極機密的事,對方竟然瞭若指掌,他直覺地感到情況似乎不妙,猛一彈身,向林深處射去,快逾電光石火。但他快,宇文烈更快。「朋友,你走不了的!」語寒如冰,宇文烈已幽靈人似的攔在他身前。

  黑衣人厲聲道:「小子,侈準備怎麼樣。」「報出身份,說出追蹤在下的目的,放你—條生路!」

  「辦不到!」

  「你想受些皮肉之苦再說,是嗎?」

  「小子,你想左了!」雙掌一揚,一道陰寒的勁氣,罩身撞向了宇文烈。寒氣沾身,宇文烈打丁一個冷噤。黑衣人—擊奏功,呼呼連擊三掌。

  寒濤匝地,陰風暴卷,宇文烈身軀連晃,冰寒之氣竄脈鑽穴,直攻內腑,全身宛如被投入冰窖之中。「冰魄煞!」宇文烈在心裡暗念了一聲,當初他代曹月英赴死城換命之約,就曾中過東門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崔浩發掌無聲無形,這黑衣人顯然火候遠差。念動之中,誅心人傳他的赤陽功應念而出,寒煞之氣倏然消失。

  他冷冷一笑,迫視著黑衣人道:「你說是不說?」

  黑衣人見冰魄煞無功,不由亡魂皆冒,厲聲道:「不說!」

  「那你是找死!」喝話聲中,一道排山勁氣,卷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雙掌疾掄,想化解這駭人的一擊。

  宇文烈自服金冠銀虺之血,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又複潛心研習修羅神功, 比起武林中有數的幾個人物, 當然還差了數籌,但對會一般高手,已是無敵,這一擊的勢道,不殊萬鈞雷霆。

  一聲慘號過處,血箭飛迸,黑衣人踉踉蹌蹌的退到兩丈之外,搖搖欲倒。宇文烈掠身上前,厲聲道:「你說是不說?」

  黑衣人慘笑一聲,把左手小指放入口中。宇文烈大感不解。「砰!」的一聲,黑衣人栽了下去登時氣絕。

  宇文烈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黑衣竟然服毒自決,看來死城對屬下弟子的控制,相當恐怖,所以黑衣人寧死不洩密,俯身一探死者腰間,果然正如所料,懸著一面小圓牌,反復檢視之下,浮雕著蓮花的一面,在花心之中,兩個細小的數字,八五,這黑衣人是秘字八十五號無疑。則此推斷,死城秘探恐怕已遍佈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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