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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第七十六章 萬虺之穀

  又走了一程,越想越覺不對勁,傳柬人如是『虛無客』一夥,現在已是最後關頭,還弄什麼玄虛,應該會合共謀對策了,除了自己,他們誰也無法鬥老毒物,何況也許有『嶺南三聖』在一起。

  既知『乾坤真人』在伏牛山,在登封城旅店見行,豈不簡便,何必留柬?

  心念之間,腳步不期然地停了下來。

  一抬差別,岩壁上幾個驚心悚目的大字,映入眼簾:

  「萬虺之穀,入無倖免。」

  登時嚇了個亡魂大冒,『萬虺穀』,多恐怖的名字,擺明著是中了詭計了,那裡是什麼『鷹愁澗』,那嶺上指路的獵人,也是預先安排了的。

  想不到粗心大意,墜入對方的殼中,不用說,設這惡謀的除了『無雙堡』便是『乾坤真人』對方拿准了自己必欲得『乾坤真人』而不甘心的這弱點。

  忙轉身便待……

  目光所及,又嚇了個驚魂出竅,只見四盞慘綠色的燈籠能並排在穀道之中。

  那不是燈籠,是一對巨蟒的眼睛,蛇信吞葉,足有三尺長,口裡噓噓作聲,蟒身粗若水桶,竟不知有多長,縱目望去,黑壓壓一片奇蛇怪蟲,蠕蠕而動,鋪滿了整個穀道,水泄不通,還有各色奇蟲,如線如弩在空中飛竄彈射,但全都在巨蟒身後,似乎這些盈千累萬的怪物,以巨蟒為首。

  東方野全身毛髮逆立,寒氣打心底直冒。

  他縱使功力通玄,在這等陣伏中,也不由頭髮發炸,心膽俱寒,

  兩旁是峭壁通天,除了肋生雙翅,根本就上不去,而前面巨蟒阻路,毒蟲滿坑滿谷,連石筍尖上都佈滿,別說落足,連針都插不下去。

  最可怖的是那些能飛射的蛇蟲,恐怕飛鳥也難逃它們的攻擊。

  巨蟒噓聲大作,緩緩向前遊動,帶動了身後的黑浪。

  這情況,膽子小的,恐怕嚇都會嚇死。

  「呼!呼!」

  兩圖黑霧,發自蟒口,迅快地在空中擴散,奇腥難聞,不用說,這是劇毒之物。東方野拔劍在手,朝穀底退去。

  難道今天要毒物之吻?

  穀道中光線愈暗,想是日頭早已西下,光線愈暗,巨蟒的目芒糟就愈明顯,那一片黑浪發出的沙沙聲響,令人驚魂離竅。

  東方野額上汗珠滾滾而落,內衫早已濡濕,這比當夜在『秘魔門』水牢中的遭遇,還要可怕。

  退著,退著,約莫也有數十丈遠近,蟒口的毒霧,使他頭昏目眩,他明白,苦非仗著自己身有避毒之能,早已毀在毒霧之下了。

  盡退,可不是辦法,但脫身的希望一絲絲都沒有。

  毒物冥頑,揮劍斬斷的話,殺之不盡,總有力竭之時,何況這對巨蟒,就非人力所能敵。

  是誰設計的這毒謀,的確毒辣到了極點,怪只怪自己粗心大意,江湖經驗太差,不然豈會墜入暗算之中,但現在談仇,談恨,都是多餘的了。

  穀底方向,也起了「沙!沙!」的聲浪,驚怖至極中,只見萬頭蠕動,盡地而來,不由暗叫一聲:「苦也!」

  這一來,可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就這樣死嗎?的確難以瞑目。

  危機迫在眉睫,只要雙方毒物一會合,便一切算完。

  雙方距離愈來愈近,只剩下中間四五丈一段空間,殘酷的陰影,立即罩上心頭,他不敢想像那奇慘的結局。

  巨蟒昂首吐信,血盆大口,吞噬一條牛並非難事,蟒首離地至少有三丈之多。

  前、後都是死亡的恐怖,他下意識地翹首上望,那平沒有如削的岩壁,使他氣妥,天生的絕地,連半點借力的地方都沒有。

  「呼!呼!」

  又是兩團毒霧,罩身湧來。

  「我不能如比死啊!」

  東方野狂叫一聲,運足功力,如疾矢般彈起六七丈高下,半空中擰身一個盤璿,旋向岩壁,雙足尖猛力蹬壁面,借勢又斜旋起三四丈高,將及勢盡,又如法泡制,再旋起兩丈余高,奮力扭身變勢,如巨鷹般俯衝向岩壁,手中『松紋古定劍』沒入岩壁過半,左手閃電般勾住貼近岩壁的劍身,右手鬆開劍柄,五指曲張,朝岩壁猛插。

  身形算是卡住了,離地面有十丈高下,但,他的力也竭了。

  他閉著眼喘息,這一著死裡求生的險著,如果失敗,已經不堪設想了。

  「嘖!嘖!」夾雜著刺耳的怪聲,令人心悸神搖。

  喘息了一陣,東方野睜眼下望,壁腳下早已成了惡水彩浪,無計其數的奇形怪狀毒物,佈滿了每一寸地,蠕動成堆。

  那些會飛條彈躍的,像亂箭般射向石壁,又被落向地面。

  兩條巨蟒,一左一右盤在岩下,似兩座小土丘。

  東方野心頭死亡的恐怖並未消除,如果這些毒物,盤據不去,自己虛懸半空,能支持得了多久?

  時間在萬令恐怖中消逝,谷中越來越暗,最後,伸手不見五指,

  腳底下「噓虛沙沙」之聲,一直未停,腥膻之氣,中人欲哎。

  東方野目上奇佳,雖然昏黑,但仍清晰視物,他耐心候著,但那些毒物,沒有離占的跡象,騷亂,蠕動,片刻不停。

  穀道上空唯有一線天,無法從星斗判斷時辰,在東方野的感覺中,已是很長一適時間了。

  雙手開始發汗,饑喝使他頭暈目眩。

  他有一種感覺,生命在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消失。

  這樣子,還能支持多久呢?生命的盡地已不遠了!

  他有些欲哭無淚,死,他不怕,但決不甘心。父仇未,壯志未酬,情未償,恩未報,怎能瞑目啊!

  麻木的感覺,越來越盛,雙眼開始進出金星。

  「呼!呼!」巨蟒又開向上噴射毒霧,神智不斷地模糊。

  一切恩、怨、情、仇,開始離他遠去。

  「我不能死啊!」

  他絕望地,歇斯底里地狂喊出聲,空穀回聲:「死啊……死啊……」

  這一喊,他覺得又清醒了些,他想起『血手書生』曾一再說到『命運』兩個字,當時,他不以為然,現在,他有些相信了。

  「命運!命運!一切都是命定了的!」

  他喃喃自語著,不知是自我解嘲?還是絕望的呼喊?

  毒霧使他鼻息皆窒,胸脹欲裂,雙目已不能清晰辨物。他想,最後的一刻到了,一切隨著大解脫而幻滅,至於被毒物噬咬的慘況,他已不去想了。

  意識又陷模糊,他努力振作,但歸於徒然。

  終於,他慘哼了一聲,似斷線風箏般直落而下,「砰!」然一聲,他知道已然墜入毒物群中,攻心劇痛,立即剝奪了他的知覺。

  荒山,絕穀,深夜,有誰知道這顆武林彗星的殞落?

  有,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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