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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鄭老爹閉目養了一會神,才又睜眼道:

  「小野,這是一幕慘劇,時已數十年了,那時,世風還小,他父親與我藝出同門,他心胸獠小,不憤我在江湖中的成就,在一次公開場合中,迫我比劍,我不肯,他出口辱駡……」

  「以後呢?」

  「我……仍然忍住了,他卻先出手以劍傷我……」

  「此情不可恕,老爹的師弟叫什麼?」

  「這你不必知道……我被迫無奈,只好應戰,但我那師弟急於名揚天下,竟然有心要制我於死地,我發時忍捺不住,把他刺成重傷……」

  「這是罪有應得。」

  「之後,他誓言必殺我,唉!師門不幸……」

  「令師侄就為此而搜尋老爹?」

  「是的,他爹後來傷重不治,事隔多年,世風長大了,誓報父仇,所以……我四處躲他,最後只好,匿居『武林城』,不想,他仍然找到了我……」

  「他說他並不認識老爹容貌。」

  「是的,那時他年紀還小。」

  「他怎麼認出老爹的。」

  「是我不該在一次駕車送一個重傷的客人離城時,為那客人療傷,他從療傷的手法以上認出我,真是……巧合,會碰上他路過,也是命……」

  「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東方野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老爹,讓我……」

  「不必,聽我說,我……死得很安然,我……應該死了,我有件東西交給你娘,那是……留給你的……」

  「老爹……」

  「還有,你……別辜負上官鳳那孩子,我……去了!」

  說完,「砰!」然倒地,隨卻斷了氣。

  東方野手足發麻,淚落如雨在他直覺的感受裡,除了母親之外,鄭老爹是唯一關心過他的人,鄭老爹之死,等於是失去了一個親人。

  夕陽以往斂了最後一吵光芒,夜色跟踵而至。

  東方野就土丘上埋葬了鄭老爹,也順便把『過路客』連金劍埋在丘下,料理完畢,已是起更時分,那匹馬可能久等不耐,直在踏地長嘶。

  「老爹,長眠罷!」

  他在墓前三拜,作了最後的憑弔,然後上馬城裡奔去。

  由於鄭老爹之死,一路上心情十分愴惻。

  進了城,為了不另生枝節,他在與『悅來客棧』相反的街上投店住下,梳洗用餐之後,他想起了往日舊居,出店信步行去。

  不久,來到昔日與母親相依的民宅,夜月正明,入目一片淒涼,那蝸居連影子都找不到了,無邊的恨,又湧上心頭。

  淒苦的歲月,屈辰的日子,記憶猶新。

  母親的聲音笑貌,宛然在目。自己算是小有成就,但母親在何方呢?骨肉分離,確是人間慘事。

  兩顆冰涼的淚珠,掛上雙頰。

  月上中天,夜涼如水,他已不知站立了多久,正自神思不屬之際,突見一條嬌小人影,自不遠處掠過,飛越城牆而沒,看來是一個女子。

  東方野登時動了好奇之念,彈身追了下去。

  奔行了約莫三裡遠近,那人影在一片荒林中停了下來。

  東方野藉林木遮掩,鬼魅般欺近前去,在三丈之和隱住身形。目光掃處,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這人影,赫然正是寢寐難忘的上官鳳。

  鄭老爹臨終時交待的話又響在耳邊:「別辜負了上官鳳那孩子……」

  他正待出聲招呼,突然一個意念使他把到口邊的聲音硬咽了回去。

  深更半夜,一個孤身女到荒郊野何為。

  彼此之間,並未建立真正的感情,當初她對自己另眼相看,也許是基於憐憫,如現身招呼,不嫌冒昧麼?

  也許,她出城是會情郎……

  心念及此,頓如冷水澆頭,把适才的一份衝動之情,化作煙雲了。

  上官鳳左顧右盼,看樣子似在等人,只不知她等的是男是女?

  突地——

  一個貴介公子打扮的少年,現身出來。

  東方野一見之下,心頭倏地湧上一陣酸溜溜的味道,她,原來是出城與情郎幽會,他同時也一種被欺騙的感覺。而且,這感覺愈來愈劇烈,幾至不能忍受。

  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他想現身質問她。

  但,他又想到,是否自己自作多情?

  只見那貴介公子沖著上官鳳笑嘻嘻地深深一揖,道:

  「姑娘寵召,在下不勝榮幸!」

  東方野覺得全身在發燒,眼前冒出了金花。

  上官鳳福了一福,語冷如冰的道:

  「田三公子,我有個請求!」

  貴介公子嘻嘻一笑道:

  「姑娘有話但請吩咐,在下無不從命!」

  「請勿逼迫家父!」

  「什麼?」

  「請勿強人所難!」

  貴介公子面色微微一變,道:

  「姑娘在說什麼,在下完全聽不懂?」

  上官鳳窒了片刻,道:

  「是關提親之事!」

  貴介公子哈哈一陣大笑道:

  「上官姑娘,沒有人追令尊呀!」

  「公子有意推卸麼?」

  「這就奇了,這門親事,令尊十分樂意,怎說是逼迫呢?」

  「但我不樂意!」

  貴介公子向前欺近了兩步,慍聲道:

  「姑娘認為在下不配麼?」

  上官鳳向後退了兩步,依然冷漠如故的道:

  「那豈非笑話,堂堂『無雙堡』三少堡主,是我不配……」

  東方野暗自一驚,這貴介公子,竟是『無雙堡』三少堡主,原來上官鳳約他是為了親事問題自己剛才誤會她了。

  「姑娘方才說不樂意?」

  「是的,我說過!」

  「可是這是父母之命……」

  「人各有志,不能勉強。」

  「姑娘已有意中人?」

  「我不束認!」

  田三公子語音一變道:

  「聽人說姑娘從前愛上一個馬僮?」

  東方野一聽提到自己,不由大感激動,他要聽上官鳳如何答覆。

  上官鳳沉默了片刻,突以堅決的口吻道:

  「不錯!」

  田三公子一陣狂笑道:

  「這的確是不可思議,聽說那小子身世不明?」

  「這不關公子的事!」

  「我田三少不及一個馬僮麼?」

  「我並未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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