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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到了廟前,縱剝蝕的泥金匾額上,隱約可辨出是『天王寺』三個字。

  門前石階,大半已被苔蘚侵布,石隙裡的野草,總有人高,兩側檻內騰躍的泥馬,少頭沒尾顏色消褪,露出了草泥與木架,一隻雙馬童,已不復人的形象,從半記的廟門內望,蓬蒿滿眼,一片淒清,多少有些陰森布的意味。

  小野自問:我來這裡做什麼?

  他覺得有些無聊,但兩隻腳卻不期而然地跨入廟門。

  右首是一座戲臺,馬門上『文經』『武緯』的字跡仍在,想來這戲臺是為了酬神演戲而建的。

  戲臺前,是一方小小的石鋪院地,左首,數列長長的階,登上石階,是一個大院,正對戲臺,便是大殿。

  殿前兩株合抱的丹桂,樹身滿布苔痕,雖失修整,但仍在飄香。

  正殿雖已破敗,但不見積塵,近年來無有人時常打掃。

  小野步上殿階,目光向殿內一張,駭得他倒退不迭。

  一雙光閃閃的眸子,正與他的目光接個正著。

  一個篷首垢面的怪人,盤膝在供桌之前,面向外而坐,一件僧衣,千補百衲,手中拿著一串念珠,從這特徽,判斷出這怪人是個和尚,鬢眉泛白,前胸裸裎,看年紀當在七十上下。

  小野定了定神,硬起頭皮重趨殿門,拱手一揖,道:

  「大師請了!」

  怪憎異樣的目光盯了小野半晌,突地哈哈狂笑起來。

  小野被笑得心裡直發毛,待到對方笑聲止歇,才期期地道:

  「大師……發笑為何?」

  怪憎根本不回答小野的問話,似自語般的喃喃的道:

  「何處來,何處去,爭什麼名利,計什麼榮辱,掃淨塵埃還我真如!」

  小野怔了一怔,不禁又道:

  「大師世外高人……」

  怪憎一翻眼,大聲道:

  「誰說的?」

  小野嚇了一跳,覺得這和尚真是有點怪,當下不死心地又道:

  「請問大師法號上下?」

  怪僧晃了晃毛茸茸的腦袋,道:

  「忘了,忘了,早忘了!」

  小野倒吸了一口涼氣,暗忖,還是離開吧,沒理來由在此胡纏,但心裡隨即又升起另一個念頭,聽人常說,一般奇人異士,多份遣世孤立,避居深山大澤,不與世俗往還,如果這怪和尚真是異人,也是機緣,拜他為師多好!

  心念又問,又道:

  「晚輩幼遭孤露……」

  怪憎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道:

  「這與我和尚何干」」

  小野不由一窒,但想拜師習藝的念頭卻沒變,厚起臉道:

  「晚輩想……」

  「想什麼?」

  「請大師收歸門下!」

  「哈哈哈,小子,年紀青青,你便看破紅塵了?」

  「晚輩不是這意思!」

  「那是什麼?」

  「習武!」

  「習武?哈哈,我只會參野孤禪,你小子真是異想天開……」

  「大師不悄收徒麼?」

  「你說學武幹什麼?殺人?流血?報仇?爭強?」

  「不!晚輩只是希望防身,不受人欺淩!」

  「誰來欺淩你?」

  小野不由為之語塞,久久不能出聲,是的,習武的目的何在?為了爭口氣?為了出人頭地?為了上官鳳?

  怪僧卻又開口道;

  「小子,即使入學得了萬人敵,又如何?」

  小野頓時激起了豪性,慨然道:

  「伸張武林正義!」

  「很好的藉口,但你學不了萬人敵,此間能人頭上有能人,一山還比一山高,你看我和尚能傳授出萬人敵麼?」

  「晚輩不敢斷言,但知大師是一位異人?」

  「異人?哈哈哈哈,一個瘋僧而已。」

  「晚輩是出於誠!」

  「小子,別擾我瘋和尚的安寧,你快乘早滾吧!」

  小野面上一熱,道:

  「大師豈不聞相見即屬有緣?」

  怪僧怒哼了一聲道:

  「你小子別對我談因果。」

  小野有些氣沮,但仍鍥而不捨的道:

  「晚輩豈敢班門弄斧,與大師談禪……」

  「如此你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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