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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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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傳出房間,直聽得斜對面三號房裡的大窮神一身都是雞皮疙瘩。 有好幾次,大窮神都忍不住想沖到對面房間裡去,想去拜託那位佟老二高抬貴手,為他們這些老一輩的兄弟們留點面皮。 但是,他曉得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效果一定適得其反。 江湖上盡人皆知,老浪子佟二跟小孩子一樣是個「見人瘋」。 是個「抬杠」老手,「反調」專家。 無論什麼事情,你順從他一點,都好打商量。 如果你想加以規勸或制止,他就會益發瘋得厲害,直到能把你氣死為止。 大窮神最後決定,不去惹這個麻煩。 要整這個老浪子,辦法多得是,他受夠了這對師徒的鳥氣,他決定要在這個做師父的身上,連本帶利一起收回來。 三湘第一樓梅花廳的開銷本來就不小,如再加上一位紅姑娘的夜渡資,數目自是更為可觀。 不過,在今晚的這位佟老二來說,無論花費多少銀子,他的老本差不多都已被他撈回來了。 除了舉杯喝酒,他的雙手一直都沒有停歇過。 海棠姑娘也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膝蓋。 海棠姑娘身上,能親到的地方他都親過了,能摸的地方,他也都摸過了。 三湘第一樓的幾十個雌兒當中,除了海棠姑娘,恐怕誰也受不了今晚這位佟老二於饑渴之中摻雜著虐性的騷擾。 老浪子佟二「手」「口」雙管齊下,已漸漸的有了醉意。 海棠姑娘也快有點支援不住了。 她並不是不勝酒力。 她是有了醉意之外的醉意。 她不斷的在心底下暗暗咒駡這個老浪子,但暗地裡,她對這個老浪子也忍不住有點驚訝和欽佩。 她是學過媚術的人。 媚術也是一種功夫。 這種功夫的最高境界,不僅僅是要能以不著痕跡的手段使男人如醉如癡,而且要能在緊要關頭,不使自己失去控制。 她如今就已漸漸失去控制。 這個老浪子年紀一大把,不修邊幅,滿身邋遢,無論哪一方面,都絕不是一個女人傾心的物件。 她如果不是身負重要使命,她實在不願也不敢跟這塊江湖老羌周旋。 但如今騎虎難下,她只有咬牙支持,希望這頓花酒快點結束。 她開始搬出另一套功夫。 「爺,我們該走了。」 她偎在他懷裡,喘息著低聲催促。 她雖然有點做作,但也有幾分真心話。如果老浪子此刻帶著她說走就走,而她也維持著此刻他那種飄浮的心情,她可能無法決定今夜對這老浪子究竟應該「事前」下手或是「事後」下手。 老浪子好像也顯得有點「迫不及待」。 「好,走,叫人算帳。」 進來結帳的夥計是煙蟲老六,他恭恭敬敬的向老浪子報了總帳:「回老爺子,一共是一百計二兩六錢五,夥計們的小費在外!」 老浪子沒有伸手入懷掏銀子。 他站起來,手一招:「你們跟我來!」 煙蟲老六一張充滿巴結之色的面孔立刻發白。 又碰上一個賴帳耍橫的? 他偷眼去看海棠姑娘,海棠姑娘只當沒有看到。 她對酒賬有沒有著落,並不關心。 她要的是人。 老浪子佟二是她黑名單上少數幾名首要人物之一,如能降得住這位老浪子,送回龍虎穀總壇,便是不世奇功一樁,區區百把兩銀子,就是由她代墊,她都願意。 只是目前她還不能這樣做。 老浪子佟二不是個等閒人物,她若是表現得太過份,露出了破綻,不但前功盡棄,很可能還要賠上一條性命。 所以,她佯裝酒力不支,緊偎著老浪子,根本不理睬煙蟲老六的暗示。 煙蟲老六只好皺著一張苦瓜臉,亦步亦趨,緊隨於後。 老浪子佟二走出來的是五號客房,走進去的卻是三號客房。 大窮神正摟著一個小姑娘,低頭摸那姑娘細緻柔軟的手背。 老浪子剛跨出五號房,他就看到了。 他的意思,是想避開老浪子的視線,等老浪子結帳下樓,他再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該死的老浪子佟二,竟然鬼差神使,一頭鑽進了他的房間。 大窮神無法回避,只好抬頭。 老浪子噴了口酒氣道:「幸會,幸會。」 大窮神道:「好久不見。」 老浪子道:「近來聽說閣下,得意得很。」 大窮神道:「馬馬虎虎。」 老浪子道,「我本來想走了,忽然看見了老朋友,總不能不過來惠了酒菜錢,做個小東。」 大窮神脫口道:「那裡,那裡,今晚算我的。」 老浪子忽然轉向煙蟲老六道:「夥計,你聽到了沒有?這是我的老朋友江東流江大爺,我那邊的酒帳,等會兒他這裡一起算,我們這位江大爺出手一向大方,少不了你們的賞錢。」 煙蟲老六急忙打躬道:「是,是,是,謝謝佟老爺子,謝謝江大爺!」 老浪子又向大窮神拱拱手道:「既然都是老朋友,佟某人也就不再客套了,下次算我的。你坐著慢慢喝,小弟先走一步!」 他話一說完,不再多望大窮神一眼,拉了海棠姑娘便走。 大窮神坐在那裡翻白眼,喉頭裡像塞了東西,想罵又罵不出來。 直到老浪子去遠了,他才歎了口氣,恨得牙癢癢的自語道:「什麼樣的師父出什麼樣的徒弟,什麼樣的徒弟便有什麼樣的師父。我合計了老半天,最後還是被這老混蛋占了便宜!」 他身邊那個小姑娘帶著欽羨之色道:「海棠姊姊是我們這裡的大紅人,身價高的嚇人,大爺這個東做得不小啊!」 大窮神一聽,如自夢中驚醒。 他吃驚的,當然不是那筆酒帳。 老浪子已跟海棠走了,他還坐在這裡發什麼楞? 萬一斷了這條線索,等會兒他又拿什麼面孔去見那個小混蛋? 他急忙吩咐煙蟲老六算帳,只聽了個約略數字,便放下二百兩銀票,匆匆趕下樓來。 可是,他仍然慢了一步。 等他追出第—僂,老浪子和那位海棠姑娘,已雙雙不見了人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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