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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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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展點點頭,似有所悟。 他相信這是實話。 在黑道上,像第一樓這種風月場所,本來就是塊令人眼紅的大肥肉,天門山一水相隔,近在咫尺之間,如果斷魂寨主吳火獅認為已具獨霸兩湖的實力,當然不願放過這筆垂手可得的財源。 經過這番折騰,弓展心情已經平靜。 他既不關心黑道上這種狗咬狗的地盤之爭,同時心頭那股被豔秋挑起的無明之火,也已逐漸熄滅,現在該是他離開這座第一樓的時候了。 但這並不表示他將這樣就放了這頭天門之虎。 他的慈悲之心,永遠不會用在這種人身上。 「你的夥計殺人,一向都是用拳頭?」 「在下一向練的是拳法。」 「什麼拳?」 「霸王拳。」 「你這一雙拳頭,威力相當驚人。」弓展點頭,表示贊許,然後緩緩道:「為了留個紀念,你夥計這雙拳頭弓某人要定了!」 格黑劈蔔! 格黑劈蔔! 弓展口中說著,另一隻腳像玩童踩毛毛蟲的,一踏一撚,只兩下,便將暴虎一雙大拳頭輾得支離破碎。 「媽呀,我操——」暴虎痛極厲吼:「你這個天殺的,小畜生,小雜種,我操你祖宗,哎唷,我的媽呀!」 大廳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五個人。 前面是位滿臉橫肉,雙眉如帚的緞袍老者。老者身旁是一個面黃如臘,但一雙眼光卻炯炯有神的高瘦中年人。兩人身後,是三名黑色勁裝佩刀壯漢。 這時,緞袍老者首先豎起拇指喝彩道:「弓大俠力降天門虎首,神勇蓋世,令人欽佩!」 接著,一扭頭,宏聲大喝道:「大廳擺酒,梅字全席,待我湯某人向弓大俠好好的敬幾盅!」 弓展心頭微微一震。 湯某人? 湯中火? 君山天嘔老人的門下弟子鬼槍追魂湯中火? 他低下頭去查看暴虎呂耀庭。 呂耀庭的惡詬已轉為呻吟。 同時,這位元暴虎詛咒的物件,也由已殘害他雙拳的弓輾轉變為他一向崇敬的頭領天門斷魂寨主吳火獅。 「我操你祖奶奶,你這個吳老賊,好狠的心腸。」他切齒喃喃不休:「三湘第一樓的後臺老闆,明明是鬼槍追魂湯中火,你老賊卻騙老弟說是幾個不成氣候的小毛匪,你他奶奶的,這豈非擺明瞭要我姓呂的自尋死路?」 弓展微微搖頭,感慨叢生。 這位暴虎看起來雖然可惡萬分,其實也是個可憐蟲。 他刀尖舔血,使盡了威風,自以為豪勇不可一世,沒想到最後才發覺自己原來竟只是別人家的一顆問路石! 弓展想到這裡,心頭不期然泛起一股作嘔的感覺。 若說暴虎呂耀庭像是斷魂寨主吳火獅的一顆問路石,他今天的行為,又該如何形容? 他覺得自己像只蒼蠅! 斷魂寨主吳火獅,鬼槍追魂湯中火、斷魂四虎、顏大公子、楊姬、柳姬、胡豔秋、第一樓的殺手、尚書府的護院,以至於煙蟲老六等這一大批男男女女,無異于善良社會中的一大堆垃圾,他為什麼一定要像蒼蠅一樣,在這些垃圾堆中飛來飛去? 假如解釋為他是奉了恩師老浪子佟二先生的命令列事,須知恩師已交代過他:「相機行事,盡力而為,如果顏如玉劣性天生,那也不必過份勉強。」 如今,事實明明白白,那位顏如公子的劣根性,即使扁鵲,華陀複生,顯亦束手無策。 他若是跟這位大公子廝混敷衍下去,不僅對這位大公子毫無助益,很可能還會沾上一身無法洗刷的汙腥! 弓展心意一決,也不理鬼槍追魂湯中火的阿諛,一腳踢開暴虎呂耀庭,轉身徑向瑟縮一隅的煙蟲老六走去。 煙蟲老六精神一振,立即快步迎了上來,滿臉堆笑道:「弓爺的一身功夫,真是沒得話說。」 弓展聽如不聞,淡淡道:「我那把刀你放在什麼地方?」 煙左老六長衫一撩,拍拍腰帶,笑道:「在這裡,已經替弓爺拿來了!」 弓展接過那把蟒紋刀,又望向那位尖頭滑腦的夥計。 「這把刀你一直都帶在身上?」 「是的。」 「因為你料定我遲早可能用得到它?」 「是的。」 弓展點點頭:「第一樓有你這種夥計,倒的確是用對了人。」 煙蟲老六居然弓腰回子一聲,「還望弓爺以後多多栽培。」 弓展道:「酒帳結一結。」 煙蟲老六像是吃了一驚道:「弓爺打算離去?」 弓展道:「不可以?」 煙蟲老六結結巴巴的道:「我們湯老爺子為了感謝弓爺的義伸援手,已吩咐了一桌梅字全席,正準備……好好的……好好的……」 「他是你們的湯老爺子,不是我的。」弓展冷漠的接著道:「他擺他的梅字全席,我走我的路,我可並不一定非領這份盛情不可。」 正在指揮夥計排席的鬼槍追魂湯中火,聞言愕然轉身,臉色很不好看。 他似乎無法相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光憑了幾乎還算是過得去的武功,就敢將他這位在湘東黑道上,別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湯大爺不放在眼裡。 樓上的一些夥計和姑娘們,也跟著緊張起來,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他們這位湯老爺子的脾氣。 鬼槍追魂湯中火平時最講究的,就是一個顏面。 就像很多講究顏面的人一樣,你可以要了他的命,但你絕不可以在他還有一口氣的時候,不給他顏面。 而這位湯大爺,尤其注重這一點 無論你對他的恩惠有多深厚,只要你當眾損了他的顏面,你就絕不會再是這位湯大爺的朋友。 在湘東這一帶,一名江湖人物如果得罪了鬼槍追魂湯大爺,他最好的保命之道,就是從速離開這個地段,走得愈遠愈妙。 就在鬼槍追魂湯中火臉上陰暗不定之際,他身旁那名臉黃如臘,雙目卻炯炯發光的高瘦中年漢子,忽然湊近主子耳邊,不知低低說了幾句什麼話,鬼槍追魂一張已經變色的面孔,這才重新緩和下來。 高瘦中年人穩住鬼槍追魂之後,半轉身軀,朝站在八號房門的豔秋姑娘遙遙使了個眼色。 豔秋姑娘微傾螓首,表示會意。 弓展自懷中掏出一張面額五十兩的銀票,強行塞人煙蟲老六的掌心,然後轉身走向樓梯口。 煙蟲老六呆呆的站在那裡,沒敢再說什麼。 鬼槍追魂湯中火和那高瘦中年漢子,也好像沒有挽留的意思。 但是,弓展只向前跨出兩三步,還是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豔秋姑娘。 豔秋姑娘挽首幽幽的喚了一聲。 「弓爺請留步。」 弓展沒有留步的意思。 他側移一步,想從她的身邊走過去,但是沒有成功。 因為她也跟著側移了一步。 此刻擋在弓展面前的,如果是個男人,無論是煙蟲老六,或是鬼槍追魂湯中火,相信都不會為了弓展帶來任何煩惱。 那時他將會毫不猶豫的一掌推過去。 對方若是識趣,大家太平無事。否則,對方即使堅壯得像座山峰,他也會叫它變成一堆碎石頭。 如今呢?如今擋在他面前的,正是兩座小山峰。 所不同的是,這是兩座永遠也不會變成碎石頭,也絕沒有一個男人忍心讓它們變成一堆碎石頭的小山峰。 弓展只好停下腳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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