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青雲 > 七巧神刀 >


  老浪子,這三個字,好像具有一股無邊的魔力。七巧夫人、金鐘大俠、無為大師,以及大窮神等四江湖名人全都一下呆住了!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金鐘大俠才結結巴巴的道:「你指的是佟二先生?」

  弓展微笑道:「如果武林中被稱為老浪子的人不止一個,你才該問這句話。」

  這就是俗語說的拐彎兒罵人。

  也就是一般人說的「罵人的藝術」。因為它聽起來,無論如何總要比「廢話」兩個字順耳得多。

  大窮神道:「佟二先生自從跟佟大先生鬧翻之後,十多年來,音汛杳然,原來這位佟二先生仍然健在人世?」

  弓展微笑道:「我弓展從不跟死人打交道。」

  這當然又是個無形的耳刮子。

  好在這位大窮神具有丐幫傳統的「容忍精神」:別人發生磨擦他都能加以排解,自己碰上這種不關癢的奚落,當然更不在乎。

  七巧夫人道:「像老浪子佟二那種人的話,你也聽得進去?」

  弓展笑道:「自己師父的話不聽,該聽誰的?」

  眾人不覺又是一呆!

  大窮神愕然道:「你是佟二門下?」

  「這就是你們喊我『大惡棍』,我一點也不生氣的原因。」弓展微笑:「師父是『老浪子』,出個『惡棍』徒弟,牡丹綠葉,相得益彰,豈非也是一段『佳話』?」

  金鐘大俠忽然寒著面孔道:「你夥計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言歸正傳?」

  這位金鐘大俠在摸清弓展的師承底細之後,心情已大力穩定下來。

  佟大先生雖是今天武林中的泰斗人物,但他那位不長進的胞弟佟二先生,在武林中的評價可並不高。今天就是換了那位老浪子佟二先生親自到場,他金鐘大俠都不一定放在心上,佟二的傳人,又算個啥?

  金鐘大俠這種神態上的變化,當然逃不過弓展的一雙眼睛。

  但這位浪子傳人依然沉穩從容如故,他顯然並不因為自己是老浪子佟二門下,而自覺矮人一截。

  他斜睨著金鐘大俠古一豪,眼光中既無敵意,亦無敬意或覺意。

  「七巧夫人殷殷見詢,弓某人敢不盡言?」他臉上仍帶著笑意:「既然尊駕性急如此,弓某人自是恭敬不如從命。」

  他言詞利如刀鋒,性格之爽直,亦如刀鋒,接著果然就以簡潔的的敘述,說出整個事件的真象。

  「事情是這樣的:弓某人自家師處獲悉蕭颯曾在女人手上栽過筋斗之後,便懷疑黃河兩岸的奸劫罪案是一種變態的報復行為,於是弓某人便也縫製了一套相同的行頭。」

  沒有人打岔。

  「姓蕭的能獲得佟大先生器重,除了一身上乘輕功之外,便是善會人意,奸詐而機警。要跟蹤這樣一名人物,搜集其罪證,自非易事。」

  暮色四合。

  山風呼嘯。

  遠近一片死寂。

  「三個月前,某天黃昏時分,弓某人忽于晉南一座樹林中瞥及一名衣衫零落,口角流血,氣如遊絲,下體裸裎的少婦,眨眼一目了然,這少婦顯然剛遭非禮,暴徒臨去匆匆,萬沒料及這女人竟在重毆之下,命不該絕,死而復蘇……」

  「這也並不能證明暴徒一定就是斷腸人蕭颯!」金鐘大俠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頂了一句。

  弓展沒有理他。

  「弓某人暫時放棄追蹤行動,設法救活了這名婦人。不意那婦人睜開眼睛,見了弓某人這一身裝束,一聲驚叫,竟又昏了過去。」

  七巧夫人臉色一片蒼白。

  弓某人第二次將那婦人救醒,稍稍使了點手法,她才較為穩定下來,然後她便向弓某人雙膝跪下,哭訴哀求:「這位壯士大人,您行行好,小婦人上有公婆,下有幼兒,您已壞了妾身名節,何必定要趕盡殺絕……」

  弓展語音一頓,徐徐起立。

  「我要說的,到此為止。」他劍貼肘後,目光環掃四奇:「如果諸位認為這只是弓某人為卸脫罪嫌而虛構的一個故事,或是諸位堅持要向佟大先生有個交代,弓某人人事已盡,但憑天命,願以一人一劍,捨命陪君子,恭候諸君子劃道賜教!」

  四奇茫然屹立,似乎都有點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究竟應該如何打發這位老浪子佟二先生的門下高足。

  隔了片刻,無為大師第一個合掌躬身:「善哉,善哉!天色已經不早了,老衲先行告辭。」

  他說走便走,也不跟其他招呼一聲,僧袖一拂,雙足離地,立即如落葉飛絮般,飄然而去。

  好個「無為」!難道這就是禪宗常打的機鋒:「赤足刀山來回走」,「長空不得白雲飛」?

  緊接著,七巧夫人一聲不響,騰身跨上驢背,也於一陣得得蹄聲中,悠悠然溶入蒼茫的暮靄。

  如今,荒涼而昏暗的敵葬崗前,活著的四奇中,就只剩一個金鐘大俠和大窮神了。

  大窮神自始便對弓展沒有多大敵意,他在江湖上,是位甘草人物,一身武功雖經佟大先生評定為「三十六名家」中的「第八位」,但他卻從未以這身武功去幹過一樁壞事,或是冤殺過一個好人。

  他接受佟大先生徵召,顯然只是由於情面難卻。

  關於這一點,弓展當然看得出來,所以他這時只望著金鐘大俠道:「古大俠可還有什麼吩咐?」

  金鐘大俠輕咳了一聲道:「我希望你老弟最好能去見見佟大先生,當面說個清楚。」

  弓展微笑道:「如果弓某人沒有去見那位佟大先生的興趣,又當如何?」

  金鐘大俠轉臉望向大窮神。

  大窮神抬頭仰望浮雲。

  金鐘大俠眼看大勢已去,孤掌難鳴,只好又咳了一聲道:「其實,我古某人也是一番好意,老弟既然聽不進去,還有什麼話說?!」

  語畢,作賭氣狀,如意棍往腰帶一插,寒著面孔,轉身大步而去。

  這位金鐘大俠走後不久,遠如山路上便遙遙響起一陣嚎亮的歌聲。

  劍氣橫天北斗寒

  東風吹盡百花殘……

  大窮神拾起地上的打狗棒,一腳踢飛那包尚未吃完鹵菜,狠狠吐了口口水道:「奶奶的,以後誰再他媽的喊老子是五奇中人,老子就操他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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