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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在下倒並非計較職務大小,而是必須剷除太岳莊主穆天虹,倘一旦答應貴客主人之請,便不能對穆天虹下手了。」

  妙筆書生文字屏也縱聲大笑道:「此事容易之極,倘必欲置穆天虹於死地,在下今晚便帶領武兄去太岳莊如何?」

  繼光暗罵道:「這是什麼話?太岳莊主身份已露,已無利用價值,便馬上置人死命,哼!好毒辣的手段!」

  隨故作吃驚地道:「這樣做,兄台不怕貴宮主人責怪?」

  「穆天虹處事不慎,屢違敝宮主人之命,縱令武兄不對他下手,敝宮方面也將對他嚴懲。」

  「此事是貴宮主人之意?」

  「主人雖未明白下令,紫髯伯公孫述卻已有指示了。」

  「那麼兄台先行一步,武某隨後便到。」

  妙筆書生文宇屏立起身來,把手一拱,縱身躍去。

  妙筆書生走後,繼光把事情經過略作判斷,覺得金蜈宮此舉有兩個用意,第一,自然在取得那張黑名單,另一目的,則是自己的武功超過太岳莊主,而且是不折不扣的地靈教主,利用價值自然比穆天虹要高得多,去一個已失利用價值的穆天虹,得一個得天獨厚的武繼光,何樂而不為?

  看看時間,已近二鼓,也不去驚動淩風道長等人,仍是那一襲長衫徑向妙筆書生所示的方向奔去。

  這是任何人所未料到的,神秘無比的太岳莊竟在武漢附近。他一路亟展輕功,輕靈快捷地掠過原野,穿過森林,果然不久,便在一處群山拱抱的山谷中發現一座黑壓壓的莊院,和文宇屏所說的竟是一模一樣,於是,毫不遲疑地急箭一般,直向莊院射去。

  這片莊院委實大得出奇,猶如一座叢林廟宇一般,黑壓壓地幾乎占了半個山谷,縱身正待進穀,突然一條人影呼的從斜裡射進,輕聲喊道:「武兄隨我來!」

  竟是妙筆書生文宇屏的聲音。

  繼光藝高人膽大,暗道:「不論你搞什麼鬼,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麼樣?」

  空中陡地一個迴旋,徑行撲到妙筆書生身畔,那妙筆書生對這莊院似乎十分熟悉,二人借著假山樹木的暗影,很快地便接近了太岳莊主會聚賓客的那間內花廳。

  廳內此刻已坐滿了賓客,有「川中五鬼」、「飛雲堡主、峨嵋派掌門人羅浮子、神算子李遇仙、擒龍手王逢吉、陰陽秀士侯元等許多人。

  太岳莊主穆天虹坐在右首的一張太師椅上,左手坐著那位寵姬離魂妃子。繼光一見離魂妃子,面上不由自主地一紅。

  只聽羅浮子目視穆天虹道:「貧道有一事實是難解,穆兄既和金蜈宮結有盟約,那位紫衣姑娘何以猝然對我等攻擊?」

  穆天虹哈哈一笑道:「這事已經過去,就不用提啦,女孩子們多半驕縱,想是因兄弟打了她的貼身侍婢羅鴻英,才引發了她的小姐脾氣,你我這麼大把年紀的人,何必與她計較。」

  離魂妃子冷笑一聲道:「怕不是這原因吧?依我看來,八成兒還是為了那小白臉。」

  穆天虹似乎極怕提那紫衣女郎的事,忙岔開道:「不論她為了什麼,反正只要不是金蜈宮主人自己的意思就行啦!」

  武林中人受傷乃是常事,穆天虹既不在意,羅浮子也就不再提起,飛雲堡主念念不忘的乃是武繼光,驀然插言道:「前晚被那姑娘一鬧,又便宜了那小子,穆兄不知將作何打算?」

  穆天虹雙目上剔,面現殺機,恨恨地道:「那小子倚仗得有先師秘傳,竟連兄弟也不放在眼內,且奢言要重整地靈教,似這等狂妄之徒,兄弟誓必殺他。」

  離魂妃子接口冷笑道:「在家裡發橫有什麼用?哼!空有這許多人,竟連一個黃口孺子也沒辦法收拾。」穆天虹倏地立起身來,嘿嘿一陣冷笑道:「你就看准我穆天虹沒辦法收拾他麼?實話對你說吧,武漢四周,早經我布下了天羅地網,料他插翅也難逃脫,萬一此計不成,則把他誘騙至金蜈宮,那時,他縱有通天本領,也難逃厄難。」

  繼光聽後,暗中不住地冷笑,心道:「且由你說狠話去,到時叫你知道小爺的厲害。」

  正待有所行動,忽然,東南角上呼呼掠來兩條人影,竟是一僧—道,繼光目光銳利,已看出這兩個僧道乃是七大門派的人,只是認不准是哪個門派的。這一僧一道掠過後,立刻隱身于房脊,向裡張望。

  僧道到後不久,人影幌動,西北角上又有三條人影急箭般射到,好快的身法,只閃得二閃,便已隱入一片暗影之中。

  繼光心裡不由一動,暗道:「今晚何以這許多人都來到了太岳莊?難道又是追蹤我來的嗎?」

  心念一動之下,不由轉頭向妙筆書生望去,不料,妙筆書生竟不知怎麼已經偷偷溜了。若干次的兇險打鬥,已使他變得機警異常,當下,他懶得去研究妙筆書生究竟哪裡去了。

  雙掌微一用力,人已平射而出,貼著瓦面,射到了庭前一株槐樹之上,這時,對下面的情況看得更清楚了。

  只聽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吳獨生倏然說道:「據說當年莫郡王失落的那份保奏名單,業已落入那小子之手,不知金蜈宮可曾得到手中?」

  太岳莊主搖頭道:「據兄弟所知,似尚未得到。」

  催命鬼王堅陰森森地接口道:「似這等有利線索,金蜈宮怎會輕輕放過一邊,莫非她已改變了計畫?」

  「看情形似是紫衣女郎從中阻撓,詳細內幕,則非兄弟所知了。」

  「近來穆兄好像與金蜈宮方面頗少聯絡似的,此等事情不可不注意,莫要因紫衣女郎的關係,讓那小子與金蜈宮搭上了線,那時你白費一番心血,才不合算呢!」

  穆天虹被五鬼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怦然心驚,怔怔地沉思了半晌,沒有出聲。

  羅浮子與飛雲堡主則始終坐在一旁,沒有答言,他倆都曾在郡王府走動過,猜測黑名單內必有自己的姓名,聽剛才川中五黑的口吻,似乎金蜈宮搜索名單目的,似是企圖對名單上的人不利。他倆並非蠢鳥,和穆天虹的暫時合作,意在合力謀奪武繼光的東西,如今既知穆天虹受命于金蜈宮,而金蜈宮又將對中原武林人不利,焉有了不存戒心之理。

  穆天虹沉吟了半晌,倏地從座上躍起,惡狠狠地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金蜈宮所以對兄弟心存芥蒂,無非是因為辦事不夠積極,未得到那張名單而起,不如我等就記憶所能,試列一張名單,如人數不足,則胡亂添上幾個,交給她就行了,反正她本意,無非是……」

  驀然……

  暗中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厲喝道:「穆天虹,你好大的膽子……」

  太岳莊主一聽這聲音,立時面無人色,竟驚得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廳中賓客一聽暗中有人發話,大部分都已跳起身來,但一見穆天虹這個神態,又都把剛要躍起的身形刹住,一齊驚奇地對他望著。

  穆天虹卻已面如死灰,低頭一聲長歎。

  武繼光細察剛才發話那人的聲音,似是妙筆書生文宇屏,不由暗驚道:「這位太岳莊主平日何等氣焰,料不到,竟是如此懼怕金蜈宮,照此看來,金蜈宮的勢力倒真不小呢。」

  正暗中思忖間,驀然一聲宏亮佛號起自簷頭,一個子執禪杖的老僧和一個背插長劍的道長,已並排出現簷頭。

  廳內群雄,正為剛才那位暗中警告穆天虹的人驚得心頭忐忑不安之時,又為這聲佛號嚇了一跳,抬頭向簷頭一看,卻發現來者乃是昆侖廣法道長、五台普靜禪師,大家倒突然安定了起來。

  別看穆天虹對金蜈宮的人,就如老鼠見了貓兒一般,但對武林七派的人,他可不在乎,仰面一陣哈哈狂笑道:「兩位大掌門憊夜來到我太岳莊,不知有何貴幹?」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特來尋訪施主查究一番翠竹軒的那樁血案。」

  廣法道長兩道冷電也似的目光全廳一掃,突然發現羅浮子和飛雲堡主也在座,立時手撚長髯,淡淡一笑道:「原來羅浮道兄和王兄也已來到,那再好沒有了。」

  畢竟他兩人並未全部泯滅良知,翠竹軒的血案記憶猶新,香車事件血跡未幹,他們何嘗不知那些全是眼前這位太岳莊主所為,只固一念貪婪,才暫時拋開,此時經廣法提起,心頭同時咚的一跳。

  羅浮子與王強,都是沉鷙無比的人,表面仍是不動聲色的,齊聲答道:「正是,正是,兩位何不請下來一談。」

  今晚昆侖與五台兩派已抱定決心,要與太岳莊主一清血賬,說明來意後,已同時飄身落到階沿。

  太岳莊主眼看他們只來兩個人,根本就沒把他們看在眼裡,雙手微微一拱,又哈哈一笑道:「二位追查兇手,竟追到了我太岳莊,莫非疑心那案是穆某所做不成?」

  「人心隔肚皮,經上次的香車事件,倒使老僧不得不作如此想法。」

  「哈哈,就算那案是穆某所為,二位又打算怎樣呢?」

  「阿彌陀佛!我佛雖有慈悲之心,但事情逼到頭上,那也只有採取血債血還的一途了。」

  穆天虹倏地一陣哈哈狂笑道:「禪師真個快人快語,那麼我們是擇日了斷,還是就在今朝?」

  或許是因為近日許多不如意的事擠到了他的頭上,往昔的那種謙和已不復存在,穆天虹的臉上,頃刻佈滿了殺機,雙目凶光閃閃,逼梘著階沿的一僧一道。

  廣法道長徐徐從背上把劍撤下,沉聲道:「這廳堂倒甚寬敞,改日不如今朝,咱們就此一分強弱如何?」

  這時,廳內群雄已紛紛離座,分列在穆天虹的兩側,只有羅浮子和飛雲堡主最尷尬,兩人遠遠站著,不知如何是好。

  若以目前情勢來說,太岳莊主人多勢眾,穩佔優勢,但穆天虹卻偏偏要惡作劇,突然雙手朝兩人一拱道:「久聞峨嵋派劍術冠蓋武林,兄弟擬請羅浮道兄辛苦一趟,下場走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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