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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金鳳幫主凝視了「毒心公子」半晌,迸出一句話道:「孩子,我……錯了!」

  全身陡然起了劇震,口鼻溢血,栽倒當場,這惡毒的女人,自斷了心脈,她覺悟了,但太晚了。

  「毒心公子」大叫一聲,撲跪屍前。

  佟威僵住,像一尊石像。

  方石堅不願再看下去,緩緩轉身,離開。

  總壇外的曠野裡,一條身影像幽靈似的蠕動。

  他,正是方石堅,經過這瘋狂的一幕之後,腦海裡呈現空白,他什麼也不去想,只是盲目地,緩慢地拖動著腳步。

  仇已了,恨已消,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虛。

  自古英雄皆寂寞,現在,方石堅感到寂寞了,這是過度激動之後的空虛。

  「方少俠!」

  喊話聲中,灰衣老人師徒走近身前。

  方石堅停腳步,臉上一漠然。

  灰衣老人倏倏地道:「小哥,恭喜你怨了仇消!」

  方石堅淒清地一笑,道:「敬謝賢師徒鼎力!」

  灰衣老人道:「彼此效勞,不必言謝,對了,那玉劍……」

  方石堅從腰間抽出黑劍,遞了過去。

  灰衣老人接在手中,仔細揣摸觀察了一陣,道:「孔其祥這斯實在夠機伶。」

  方石堅心中一動,道:「怎麼說?」

  灰衣老人道:「他把此劍用黑漆成了黑色……」

  方石堅一震,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灰衣老人道:「淆亂人的耳目,便認不出這是四奇兵之冠的『乾坤玉劍』!」

  方石堅激動地道:「這麼說,玉劍應該是白的。」

  灰衣老人道:「你刮去黑漆,便可明白了!」說完,遞還方石堅。

  汪無畏沉聲道:「方少俠,你珍重了,願將來能有機會再見。」

  方石堅一怔神道:「怎麼?……賢師徒……」

  灰衣老人打了個哈哈,接話道:「江湖擾攘,無了無休,老夫忽然感覺厭倦了,打算平靜地打發日子,享享林泉之樂,息處困倦之身……」

  方石堅悵然道:「老前輩的意思是……要息影江湖?」

  灰衣老人頷首道:「不錯,是這個意思!」

  方石堅想了想道:「老前輩,前此贈代的這襲護身甲……」

  灰衣老人搖手道:「那是贈送的,你留著吧!」

  方石堅訕訕地道:「晚輩怎能接受這重贈?」

  汪無畏接口道:「留著當紀念吧?」

  灰衣老人抬頭望瞭望天上的星頭,道:「小哥,珍重了!」

  方石堅突然想了件事,期期道:「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灰衣老人目芒一閃,道:「什麼?」

  方石堅道:「請老前輩見示名號!」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哥,名與號,只是代表某一個人,便於區分,其實本身毫無意義,知道人,就可以了,何必再知道記號……」

  方石堅愕然。

  灰衣老人略一沉吟道:「也罷,你既然要知道,去問『傷心客』,他會告訴你。」說完,晃身而去。

  汪無畏再道了一聲:「珍重!」跟著掠去。

  才只一轉眼,師徒倆已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方石堅悵惘莫名地呆立著,心頭說不出是一股什麼滋味。

  久久,他抬起玉劍,仔細鑒賞,說起來,這是不祥之物,但也是父母唯一的遺物——染滿血腥的遺物。

  撫摩著,他忽地發現劍柄端有個鑲嵌的缺口,立即取出揀自「神目尊者」洞府的那塊血玉,一合,完全無訛。

  他跪了下去,把玉劍高舉過頂,喃喃祝禱著道:「爹娘在天之靈有知,不孝孩兒為您倆報了仇了!」

  兩串淚珠,滾下他的臉頰。

  他同時也想到了恩重如山的「芒山老人」,又默祝了一番才起身。

  時辰已過了午夜,曠野裡一片冷清寂寞。

  看上去,他是多麼的孤單。

  沒有家,沒有親人,在世上,他一樣是孤單的。

  灰衣老人師徒這一走,也勾起了他退出江湖的心意。

  灰衣老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說可以問化身的「傷心客」的歐陽仿,不錯,歐陽仿是知道,但實在說起來,也沒什麼意思,何必要知道呢?

  一個意念浮上腦海。

  「無回玉女」蔣蘭心,還有她所生的兒子。

  她母子現在何處?

  強烈的責任感,使他消沉的意志抬了頭,這是最後一件大事了,無論如何,要找到她母子,路是人走出來的,家是人建立的。

  「誰說我沒有家!」他自語了一聲,舉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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