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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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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客」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顫聲道:「好,要來的終是要來……無法避免的,終是避免不了……」 方石堅的心,怦怦跳了起來,血行加速,呼吸也開始迫促,這神秘,也許是很可怕的謎底,就要揭穿了,後果是什麼,現在還無法想像。 這樣做對嗎?他不知道。「傷心客」先撩起了曳地的長袍下擺,栗聲道:「你看?」 方石時目光掃處,心神俱震,打了個冷顫,「傷心客」赫然是個獨腳人,右腿在膝蓋的地方,用一個皮套,套連著一段木棍,難怪他要用拐,難怪他要穿曳地長袍,一個獨腳人,在身法與行動上,與完好無缺的高手一樣,這份能耐,太驚人了。 他忽然想到了在白馬寺大門外,怪和尚曾懷疑對方是「鬼影無痕」馬西元,結果對方撩了撩袍,怪和尚才釋然,原來他展示的是獨腳。 但,獨腳證明了什麼? 「傷心客」放了下擺,緩緩褪去頭套。現在的,是見過兩次的慘白面具,真面目還隱藏在面具之下。 方石堅星目圓睜,略不稍瞬,在等待下文。 「傷心客」伸手揭面具…… 方石堅的呼吸停止了。 謎底將在這一揭之間揭曉。 場面是死寂的,但卻緊張到無以復加。 「傷心客」揭面具的手顫抖得很厲害,似乎完全失了應有的力氣,但,面具還是被撕落了。 「呀!」方石時驚叫一聲,連退數步,頭皮發了炸,全身的汗毛逆立起來,張口結舌,俊面呈現一片蒼白。 他看到的,不是人的臉,比傳說中的厲鬼還要可怕,五官不辨,整個臉就像一個大疤,堆堆累輕,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蝕陷,像頑童隨手捏亂的一團污泥。 「傷心客」痛苦的道:「方老弟……你……滿意了?」 方石堅像患了寒瘧似的;全身簌簌直抖。 他不忍心看,不敢看,但目光卻移不開。 突地,方石堅發覺對方左鬢角有粒米大的紅痣,這是唯一沒腐蝕的地方,不由脫口狂呼道:「兄台是歐陽仿!」 「傷心客」把人皮面具套回去,遮掩了可怕的疤臉,痛苦的道;「你由何判斷?」 方石堅顫聲道:「田娘曾告訴小弟……兄台左鬢腳有粒紅痣……」 「傷心客」像病人似的哼了一聲道:「方老弟,我這樣子能見人嗎?我……為什麼在躲避在禿頭峰十年不去找小玲?為什麼要故神其秘?現在……你該明白了?」 方石堅仍在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傷心客」又接著道;「我……能破壞小玲美好的回憶嗎……」 方石堅久久才迸出一句道:「兄台……怎會……變成這樣子?」 「傷心客」發出一陣淒厲刺耳的笑聲,道:「這是……萬妙香那賤人的厚賜,她…用陰謀毒計,騙了上禿頭峰對面的絕岩,用毒液毀了我的臉,推我下岩,跌斷了一條腿,萬幸的是雙眼沒瞎……」 方石堅栗聲道:「以後呢?」 「傷心客」喘息了一陣,道;「我命不該絕,被『鬼塚主人』所救……」 「鬼塚主人?」「不錯,真正的『鬼塚主人』。他老人家在六年前坐化,鬼塚內那個枯骨……便是他老人家的遺蛻。」 「啊!不過……」 「不過什麼?」 「兄台已把全部功力,給了小弟,應該……」 「這是天意,記得『賽神仙』窮追『金冠道人』那回事嗎?」 「記得……莫非……」 「那老道的確是得到了『回天再造丸』,你劈了他之後,丹丸被我得到,所以……功力盡複……」 方石堅驚震無比地道:「天意,這的確是天意……」 沉默了片刻,「傷心客」又道:「方老弟,現在真相已明,你……準備怎麼辦?」 方石堅期期不能出聲。 這該怎麼辦?蕭美玲在看到這張臉之後將如何? 悲劇,能挽回嗎? 「傷心客」暗聲道:「方老弟,讓她這樣活下去吧,醜惡而殘酷的現實,會毀了她……」 方石堅茫然而昏亂的道;「這……這……」 「傷心客」痛苦地道:「難道你要照實告訴她?」 「兄台……」 「讓她在杳茫的希望中活下去吧!」 「這………不嫌太殘酷了嗎?」 「現實更殘酷。」 「可是……她愛你的心,堅貞似鐵,……也許……」 「沒有也許……十年裡,我活在煉獄裡,介於人鬼這間,比死還痛苦萬倍,保持這秘密……我還可以苟延殘喘,偷偷地看看她……暗中伴她走完人生的行程……」 方石堅原來的想法動搖了,的確,這是唯一可以讓雙方活下的路,舍此,便是死亡。 心念之中,方石堅幽淒地道:「歐陽兄,小弟……無話可說。」 「傷心客」仰首向天道:「我欲問天天無語,我欲叩地地無門。老弟……古往今來,情債難酬啊……」 方石堅想到「無回玉女」,心頭一陣悸動。 驀在此刻,一條纖巧人影,飄然上了橋。 方石堅目光掃處,驚叫了一聲:「蕭姑娘!」 不速而至的,竟然是蕭淑玲。她會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大出人意料之處。「傷心客」駭然彈退數尺。 蕭淑玲深深望了方石堅一眼,然後轉向「傷心客」道:「姐夫,你與我姐姐雖然沒有正式的名份,但……我這樣稱呼比較順口,你……徹底地錯了……」 「傷心客」——現在要改稱歐陽仿——他的身軀在發抖,聲音也在顫抖。 「二妹……我接受你這稱呼,你說……我錯了嗎?」 蕭淑玲激越地道:「是的,你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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