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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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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回玉女」狂聲道:「不許再提那姓方的,我與他恩斷情絕,彼此已是陌路。」 方石堅內心趕快了一陣痛苦的痙攣。恩斷情絕,何等刺耳的字眼。不錯,她已另結新歡,彼此當然已成陌路,但對於以往的一段不正常的情,他實在不願和她動手。想了想,道:「記得在谷外你曾說過為了另外一個所愛而活下去,如果你不幸而傷在老夫手下,豈不使所愛心碎?」 這句話似乎打動了她的心,粉腮連變之後,金劍垂了下去,自語般的道:「是的,我也許該活下去!」 方石堅暗罵一了聲「不要臉」,從她這表現裡,足可證明當初對她的評估沒錯,她實在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好念之中,語含譏諷地道:「唔!你是應該為新歡而活下去的,好好地活下去,多采多姿地活下去。」 「無回玉女」冷哼一聲道:「當然,我會活得很好!」 方石堅忍不住道:「看來你那所愛,定然強過『毒心公子』丁一風,甚或方石堅。」 「無回玉女」粉腮又是一變,道:「你全知道!」 「當然,方石堅對老夫無話不談!」 「他也說過北邙鬼丘那……」利用手段獻身的那一幕她說不出口。 「全說了!」 「他……」眸光轉變為恨極之色,窒了窒,切齒道:「好,我坦白告訴你,我所愛的普天之下沒有人能夠相比,等於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方石堅哈哈一笑道:「你真是一個癡情女子,凡屬被你看上的,真是幾世修來的。」語意中充滿不屑與輕蔑。 「無回玉女」不知是聽不懂還是故意裝聾作啞,神色不變地道:「也許你說對了!」 一種莫名的痛苦,湧上方石堅的心頭。過去,他輕視她,恨過她,但下意識中也愛過她,現在看她令人齒冷的表現,他為她感到可悲,她美如天仙,武功也是拔尖的,但卻有一個污濁的污濁的靈魂。女人,無法理解,他隨即聯想到蕭美玲,她為了愛歐陽仿而受盡折磨,以至於發瘋,那是極少見的另一類女子。 他發了呆,卻使「無回玉女」大感困惑。這自稱「要命老人」的人,行動詭異,話音也很怪異看起來,聽起來,卻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感覺。 方石堅不願再呆下去,冷聲道:「老夫得走了!」 「無回玉女」突地大聲道:「慢著!」 「怎麼,你還有話要說?」 「有!」 「說吧!」 「你那同路人是誰?」 方石堅驚聲道:「什麼?老夫的同路人?」 「不錯,我在谷外看到他離開,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人,當時不以為意,現在才想你們定是一路的。」 「青袍人?」 「不錯,他是誰?」 方石堅駭然,他敏感的想到「百靈派」掌門人「一劍斷流」耿由義與「金龍幫」特使于十哉在劍堡神秘被殺,「傷心客」在暗中看到的也是青袍人,這絕非巧恰,看來對方是追躡自己而來的,目的何在?如果照原先的判斷,是仇人之一,可為什麼不向自己下手?如果不是仇家,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心念之中,搖頭道:「老夫沒什麼同路人。」 「真的!」 「老夫說一不二。」 「那就怪了,此地一向沒有江湖人走動……莫非……他便是在外面林子裡殺害金龍幫徒的兇手?」 方石堅心中一動,脫口道:「血錢?」說完,不待「無回玉女」的反應,飛身便朝谷外掠去,他要找到這見首不見尾的青袍人。 夜色深如墨染,雖有星光閃爍,但山中不比平地,林木森森,入目一片昏暗。方石堅盲目奔行一陣,在一個露天的山石上坐了下來。他不願去想,但「無回玉女」的影子,偏偏在腦海裡晃動,他分不清對她是一種什麼感覺,有恨,有憤,還夾著鄙視。當初,她懷疑已失身于丁一風,在傷心絕望之餘,演出了北邙獻身的一幕,結果證明了她仍是清白女兒身,這不能深怪她。但是現在她卻另結新歡,便不可原諒了。 如果她不揚言自殺,結果又離師門出走,兩人結合仍然有望,因為在道義上他有責任,現在,一切都成為過去了,只留下心頭上一個無法磨滅的陰影。 世間最難拋躲的便是一個「情」字,不拘什麼形式,不管什麼結局,在心靈上總沉重的負荷。方石堅想忘記,能忘得了嗎? 正在意亂神迷中,數聲慘嗥遙遙傳來,荒山靜夜,顯得分外淒厲。 方石堅從惘中驚起,認准方向,循聲撲去。 一條人影,從模糊的視線中一閃而沒,方石堅運足身法,掠向人影閃沒的地放。三條人影,橫陳在林空草地上,迫近一看,是兩名武士,一個老者,那老者手腳仍在抽動,似乎還沒斷氣。方石堅的心收緊了,俯下身子,用手探了探老者的鼻息脈搏,大聲道:「怎麼回事?誰下的手?」 老者睜開失神的眼,聲如蚊蚋地道:「血……錢!」頭一偏,死了。 血錢,又是血錢肆虐。方石堅激越無比。日間林中那些殘肢斷肢又現腦海。眼前的三名死者,肢體完整,看來「血錢」殺人並沒有一定的方式,死者都是什麼來歷,難道又是「金龍幫」的人?殺人的目的是什麼?剛才閃失的人影,當是「血錢」無疑,在這種境地裡,要追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驀地,一條人影閃現眼前,方石堅心頭一震,暴喝道:「血錢!」雙掌一提,作出戒備之勢。 「誰是『血錢』?」人影發了語。 聲音入耳極熟,方石堅定睛下望,脫口道:「原來是老前輩!」他忘了自己是改裝的。 現身的,赫然是來歷如謎的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小哥你,好哇!你這付面具夠精巧的,幾乎騙過我老夫的眼。」 方石堅大感赧然,自露了馬腳,還有什麼好說的。 灰衣老人又道:「你剛才提到『血錢』?」 方石堅凝雲頓起,灰衣老人從沒透露出名號來歷,現身得又十分突兀,莫非他就是「血錢」?心念及此,星目陡射異芒,迫視灰衣老人,道:「是的,這一日夜,他已兩度殺人。」 「你見到了他?」 「沒有,只瞥見了背影。」 「怎麼他是『血錢』?」 「死者斷氣前透露的。」 「噢,這魔頭已經很多年沒現身了……」說著,上前數步,俯身在死者周身上下探視一陣,最後摸到前額眉心,驚聲道:「不錯,是他!」 方石堅欺近一看,才發現死者的眉心間有道三四分開的血糟,很細,在晚上是不容易發覺的。他突然想起「百靈派」掌門人耿由義後腦勺的血痕,不由激動起來,自己兩次索仇,「血錢」也現蹤殺人,這是什麼原因?日間在林子裡,他殺人留記,面現在卻沒有,行止何以不一致? 他站直身形,緊盯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可乖覺,立即看穿了他的心意,目芒一閃,道:「小哥,你懷疑老夫是『血錢』?」 心事被說破,方石堅面上一熱,坦然道:「晚輩是有這種想法,因為事情太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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