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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對了,閣下帶走的是什麼東西?」

  「一箱子產自南荒的毒蜂!」

  「毒蜂?」

  「不錯,螫人可致命的毒蜂,如你劈中那木箱,放出毒蜂,想想,結果將如何?你功力通了玄也是空的,只要被刺上一針就夠你消受了。」

  方石堅心頭一寒,道:「這倒是想不到的事,閣下怎麼知道的?」

  「傷心客」道:「我在附近聽說『一統會』得到快訊,你在許州出現,準備聯合『金龍幫』共同對付你,所以就趕了來,昨晚發現你已被對方秘探盯上了梢,不得已殺人留字。」

  「啊」了一聲,方石堅又道:「轎中那女人是什麼身份?」

  「傷心客」目芒一閃,道:「是『一統會』的副會主,新近羅致的,姓名來歷不詳,聽她手下人無意中透露,為人詭辣萬分,隨身帶的一些東西,盡是歹毒至極人物,目的是對付你。」

  「連閣下也惹她不起?」

  「不是惹不起,而是為了你老弟的大事!」

  「什麼?在下的大事?」

  「嗯!你想救一個叫蕭美玲的女子,對不對?」

  方石堅駭然退了兩個大步,瞪目結舌,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自己的事「傷心客」竟然瞭若指掌。

  「傷心客」笑笑道:「你很驚奇,是嗎?其實這並什麼值得驚怪的,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只要有心,便可察微知著,當然,其中也有巧合的成份,比如,你在禿頭峰頂,與田大娘所談的一切,我就恰巧聽到。」

  方石堅打了一個冷戰,道:「閣下全知道?」

  「傷心客」顯得很淡漠地道:「不能說全知,但差不多。」

  方石堅暗地一咬牙,道:「閣下為什麼專一探察在下的行動與隱秘?」

  「我說有巧合的成份。」

  「但閣下也說有心二字?」

  「哦,不錯,是說了!」

  「為什麼?」

  「我以前曾說過咱兩一見投緣,所以忍不住就要管閒事,不過,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對你老弟絕無惡意。」

  「這……在下倒相信,可是說句實話,這使在下深感不安。」

  「傷心客」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別那麼想,沒什麼值得你不安的,我只是一半出於關,一半出於好奇,得便嘛,就助上你一臂,旁的沒什麼,比如方才我任那婦人走脫,這對你將要採取的行動有好處,少了一個勁敵?」

  方石堅心念一轉,道:「閣下似乎無事不知,現在我問兩個問題……」

  「我不一定知道,你問吧!」

  「第一,『一統會』會主是誰?」

  「是一個女人!」

  「什麼,『一統會』會主是女的?」

  「不錯!」

  「什麼樣的女人?」

  「不知道,除了她的親信,沒人見過她。」

  方石堅愣愕了片刻,又道:「第二,『鬼塚神燈』之主歐陽仿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傷心客」沉默了片刻,道:「歐陽仿的確已經死了!」

  方石堅激動不已地道:「閣下根據什麼這樣說?」

  「傷心客」語調顯得很平靜的道:「我曾經在現場撿視過他的遺骨,他是服下了一種叫『坐化丹』的奇藥而死的,那種丹藥服下之後,只消一個對時,便可化為白有,毛髮衣物無存。」

  方石堅駭然,同時也感到一陣失望,他是希望事實如田大娘與毀塚的人所料,歐陽仿仍在世間,或可與蕭美玲有破鏡重圓的可能,現在經「傷心客」這麼一說,希望便徹底破滅了,自己已經從「造化老人」那裡求到解藥,如果蕭美玲一旦恢復心智,知道這噩耗,她能活下去嗎?豈不仍然是一場悲劇……

  人,在碰到與心願相違的事時,總下意識地希望能推翻事實,方石堅現在便是這種心理,皺緊眉頭,期期地道:「閣下能從白骨看出他服過『坐化丹』?」

  「傷心客」以斷然的口氣道:「當然,任何一種特殊的藥物,都有其特徵,這要內行人才能看得出來。」

  方石堅不甘心地道:「閣下對藥的是內行?」

  「傷心客」笑笑道:「你老弟看似不相信的樣子,我說的可是實話,所謂內行,並不代表就是岐黃聖手,只是指某些特殊的藥物而言。」

  這一說,方石堅死了心,沒話說了。

  「傷心客」轉了話題,沉重的道:「方老弟,我是傷心人,所以也最同情傷心人,你不能辜負『無回玉女』她太可憐,一個女孩子一旦把身心交付了男人,她除了委以終身,再沒別的路走,如果說有,那便是解脫,你想想看?」

  方石堅悚然而震,這是實在話,他沒理由拋棄,但一想到詭言自殺,又說出走,結果是當場現身,一種騙的感覺,使他的心又硬起來,他不願對「傷心客」吐露心聲,漫應道:「在下會考慮的!」

  「傷心客」吸了口氣,道:「希望你慎重考慮,不要製造悲劇,事完了,上路吧!」說完,轉身沒入道旁林中,倏焉而逝。

  他的確是個神出鬼沒的怪人,行為令人莫測。

  歐陽模擬的死了,想著,方石堅長長一聲嘆息,眼有又浮現「無回玉女」憔悴的面影,「傷心客」的一番話,像一根刺插在他心上,他的確得好好地想上一想。

  他沉重的開始舉步,走過轎邊,下意識的掀簾一望,只見這頂轎子是藤皮編造的,難怪震灩,轎後洞工,想來黑衣婦人就這樣悄然溜走的。

  「金龍幫」總管鷹鼻老者的屍體,百孔千洞,在冒著黃水,腐蝕的藥水夠歹毒,使人看了不寒而慄。

  日頭已升得老高,路上有了行人,方石堅疾步離開現場。

  陳州一帶,提起周家口的馬家店,真是無人不知,並不是店房的規模大,而是店主馬寡婦待人好,夠意思,遇到一些落魄的客人,付不出店賬,打個哈哈,上路,有時還贈盤纏,一般江湖道上的朋友,僅知道馬寡婦夠義氣,她是否道上人,沒人知道。

  在店房最後一間的閣樓裡,一男兩女在低聲談話,男的是方石堅,業已改回原來的裝束,女的正是田大娘與蕭淑玲。

  田大娘滿面悲戚之容,淒聲道:「照你這麼一說,歐陽仿是真的死了?」

  方石堅黯然頷首道:「是的,『傷心客』說得很肯定,他沒理由說謊。」

  田大娘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道:「唉,小玲實在命苦,她一旦清醒,如何受得了!」

  蕭淑玲幽幽地道:「大娘,我們怎麼辦?」

  田大娘道:「先設法把她救出來再打算。」

  方石堅沉重地道:「大娘可想好了行動的腹案?」

  田大娘搖搖頭道:「如果要硬闖救人,是辦不到的事,那裡無異龍潭虎穴,只有一個辦法,能擒住對方一個重要的人,作為交換。但得等機會,做起來也不容易。」

  「知道美玲姑娘的情況嗎?」

  「不知道,仍在設法探查?」

  「總會堂設在何處?」

  「陳州東門外五裡的藏龍堡,固若金湯,連飛鳥都難以出入。」

  房門啟處,一個鬢腳飛霜的高大老嫗跨了進來。

  方石堅欠身喚了聲:「馬大娘!」

  這高頭大馬的老嫗,正是店主馬寡婦,馬寡馬笑笑道:「方少俠與淑玲姑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方石堅的臉,頓時緋紅起來,下意識地把目光投了過去,蕭淑玲也正好投過目光,四目交投,蕭淑玲嬌羞地一笑,垂下螓首,方石堅趕怪收回目光,內心一陣怦然,她那一笑,嫵媚極了,看來,她芳心中似有某種默許。

  他能愛她嗎?不能,「無回玉女」已在雙方之間劃了一條鴻溝,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馬寡婦爽朗的一笑,張開了大嗓門道:「瞧,羞成這樣子,其實,這是人生大事,沒什麼好羞的,尤其是江湖兒女,更應該大方些,當年我和那口子,嗨,甭提了,死追活求只差沒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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