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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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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你嗎,還差了些。」 黑衣蒙面女怒哼一聲,如一道黑煙般飄掠過去。 方石堅心想,上次在中平鎮外,「傷心客」故意引走黑白雙妞,讓自己脫身,現在重施故技,不管他是有心或是無意,犯不著與蒙面女子歪纏,還是走為上策。蒙面女消失在林中,方石堅也彈身離開。 夜幕低垂,洛陽城的燈火,映得天空一片紅。 方石堅進城投了店,他選了最後一進的廂房,圖鬧中取靜。 盥洗之後,他獨坐窗前,對著油燈出神。黑衣蒙面女橫岔一枝的事,使他又氣惱,又煩躁。「無回玉女」說過,她是個敢恨敢愛的女子,黑衣蒙面女她是實行這個「恨」字嗎? 院子裡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十分耳熟的聲音道:「小二,我要個獨院,不願被人干擾,有小院嗎?」 小二笑嘻嘻地道:「有,有。角院正空著,兩房一廳,關上角門,絕不會受侵擾!」 「好吧,你先去張羅一下!」 「是!」 方石堅湊近窗孔向外一張,禁心頭一動,投店的赫然是同桌共飲過的藍衫書生丁一風。一乘小轎,停放在他身後院地中。奇怪,轎子裡是什麼人? 丁一風回身掀開轎簾,扶出一個人來。 方石堅先是大吃一驚,繼而血脈賁張,一下子說不出心頭是一股什麼滋味,那女子竟然是「無回玉女」蔣蘭心。她像生了重病,螓首低垂,由丁一風架著,緩緩走向正屋與正邊廂相接處的角門。 轎夫抬著空橋子走了。 方石堅跌坐回椅上,他感到手足發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付美麗的軀殼,偏配上一個齷齪的靈魂,可笑,黑衣蒙面女還揚言要殺人。 他對他並無愛意,但也不願看到這種刺眼的事。 轉念一想,丁一風原本是她的愛人,既屬舊交,管他幹什麼,一個朝秦暮楚的人,什麼不要臉的事做不出來。 想是這樣想,可是心裡總不能釋然,人是感情的動物,「無回玉女」的情意,他不能完全無動於衷,而且欠她的大人情可不假。 心裡亂作一團,像倒翻了五味瓶,分辨不出是什麼滋味。 角門關上,小二順便轉到窗下道:「客官有什麼需要嗎?」 方石堅冷冷地道:「沒事!」 小二轉身離開,口裡卻嘟噥著道:「怪事,那女的不像是患病,長得花不溜丟,難道會是白癡……」聲音遠了,不知還說了些什麼。 方石堅心頭起了震顫,暗忖:「這事內有蹊蹺,到底要不要管?」 久久,他仍拿不定主意,如果對方是兩廂情願,重修舊好,這一介入其間,算是什麼意思?豈不被丁一風視為無恥? 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起身推開房門進入院中,來回踱步。轉了一陣,下意識地移到角門邊。他一直在想剛才店小二說的那兩句話:「……不像患病……白癡……」愈想愈覺不對勁。 「哈哈,哈哈……」角院裡傳出了丁一風異樣的笑聲。 男女幽會,他想到這一點時,頓覺臉上發燒。 越牆而進,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能這樣做嗎?又為什麼這樣做? 這一進店房沒有別的客人,很靜,也不受市聲的干擾,連落葉的聲音都可以聽到,尤其內功修為深厚的人,聽覺的靈敏超逾常人。 「嗤!」像是撕裂布帛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低沉詭異的笑聲。 方石堅立在角門邊,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丁一風的聲音隱約傳出:「蔣蘭心……想不到吧?哈哈!只要一次……以後隨便你去愛……」 方石堅疑雲大盛,這口氣不對,記得曾向自己挑戰自承失敗的綿山派弟子牟庭光,他也是傾心「無回玉女」的男人之一,他曾忠告過自己,丁一風是個奸詐陰險的小人,不管怎樣,「無回玉女」對自己有過不少次援手之情,不能袖手旁管,萬一她不是自願的…… 最好能引出丁一風,問明真相,如果是兩廂情願,便抽身不管。 如何能引出丁一風呢? 靈機一動,他退離角門數步,開聲朗吟起來:「孤星寂,孤鱗寒。誰悲失路?人海茫茫!……」 方只唱得一半,角門裡傳出丁一風的聲音道:「外面是誰?」 方石堅故意報出外號道:「冷面修羅!」 「你……是……方兄?」聲音是顫慄的。 「不錯……是丁兄嗎?」 「呃!……」 「想不到我們同投一店。」 「……」 「逆旅寂寞,何不出來談談?」 「……」 沒有回應,方石堅大感驚疑,記得酒店邂逅時,丁一風對自己推崇備至,似乎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是怎麼回事?怪自己破壞了他的好事嗎?但也不對,至少他不能拒絕交談。心念之中,大聲道:「丁兄,在下要移樽就教了?」 還是沒有反應,方石堅把心一橫,飛身越牆而入,小院寬廣不到三丈,雜蒔了些花樹盆景,不見人影,右首暗間的燈亮著,他再次出聲:「丁兄,怎麼回事?」 沒人應聲,方石堅一個彈步到窗前,輕輕推開虛掩的窗子,目光掃處,呼吸登時窒住了。 房裡沒有丁一風的影子,「無回玉女」躺在床上,胸衣半開,露出了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膚,兩堆玉峰,隨著呼吸起伏,秀眸緊閉,像是睡熟了。 這種陣仗,方石堅從來沒有看過,臉在發燒,心在狂跳,他不敢再看下去,轉身就待離去,他想,不對,丁一風分明逃走了,如果他不作虧心事?為什麼要逃?莫非「無回玉女」是著了下三濫的道兒? 心念之中,他硬著頭皮轉身沖過去,明間沒人也沒燈火,左首暗間也是一樣,搜查了一遍之後,按住狂跳的心跳入房中,以異樣的聲調叫喚道:「蔣姑娘,蔣姑娘……」 猛地,他發現「無回玉女」口角隱有血痕,不禁心頭劇震。他顧不得一切了,兩步迫到床邊,用手一探她的腕脈,脈博跳得很快,粉腮一片酡紅。 一點不錯,是被藥物迷住了。 「丁一風,衣冠禽獸,我要殺你!」他咬牙自語出聲。 再一看,裙子也撕開了,他別轉頭,激憤得簌簌直抖。 怎麼辦?怎麼辦?他束手無策,如果「無回玉女」已經被他糟蹋,他不敢往下想,他覺得整個人似乎要崩潰了,男女有別,無法救她,也不能一走—了之。 他把丁一風恨如切骨,但是恨並不能解決眼前的問題。 突地,角門外傳來小二的聲音道:「就是這間,門朝裡拴上了!」 一個女子聲音道:「好了,你出去!」 方石堅聽出是黑衣蒙面女子的聲音,不由大喜過望,由她來料理,便—一切沒問題了。心念未已,微風颯然,黑衣蒙面女子出現房門邊。方石堅脫口道:「姑娘來得太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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