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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田宏武只好又將入墓室的經過概略說了一遍,只不提看到黑名單的那一節。

  「宇內狂客」沉吟了一陣,道:「據你這麼說,與事實十分接近。不過,『復仇者』隱秘身份,或許有其必要,如果我們定要把它戳穿,反為不美,不如我們做我們的……」

  田巨集武的目的是在那份黑名單,苦於不便說明,想了想道:「但無法查出當年的仇家?」

  「宇內狂客」道:「我們可以從已遭『復仇者』下手的那些關係人身上著手調查。」

  田宏武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道:「晚輩差點忘了,有件事要請教……」

  「宇內狂各」道:「什麼事,說吧?」

  田宏武沉聲道:「前輩可曾聽說過四大金剛?」

  「宇內狂客」老臉一變,道:「你為何要問這?」

  田宏武支吾其詞地道:「晚輩是無意中聽人提起,所以想請教一下。」

  「宇內狂客」道:「你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田宏武道:「晚輩如果知道便不會問了。」

  「宇內狂客」道:「四大金剛是當年北方武林第一高手『武林至尊』座下的四名弟子,也就是當今的北方武林四大堡的堡主。

  田宏武全身如遭雷殛似的一震,臉色全變,他做夢也估不到四大金剛便是風、火、雷、雲四大堡的堡主。

  當下儘量抑制住狂激的情緒,道:「武林至尊呢?」

  「宇內狂客」道;「已經數十年不現江湖,據傳聞是出家當了和尚,當然,也許已經不在人世。」

  田宏武再怎麼抑制,身軀還是在發抖,他想不透當年姨父母怎會結下這大的仇家,起因是什麼呢?

  照黑名單,「武林至尊」和四大堡主都有份,風堡朱堡主已經伏誅,剩下的還有二十餘名之多,諒來每一個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復仇者」究竟有什麼不可思議的能耐,要自願擔起這付其重無比的復仇擔子?

  現在,自己算是已經知道了仇家之中的仇魁,該採取什麼行動呢?

  這是個相當大的問題,必然從長考慮。

  第十七章

  照種種跡象看來,「復仇者」對自己可說瞭若指掌,但自己對他卻一無所知,他如此神秘,目的可能要獨立承擔,不願假手於任何人,他與「風凰莊」到底有什麼深厚的淵源?

  黑名單的事,該不該讓「宇內狂客」知道呢?

  說不定「復仇者」就在暗中望著自己,如果洩露了這極大的秘密,說不定會有極壞的後果。

  因為「復仇者」不知道自己曾偷看了那份殺人名單。

  再方面,「宇內狂客」知道了之後,說不定會採取行動,仇家來頭如此之大,豈能要他賠上一條命

  「宇內狂客」斜起醉眼道:「田少俠,你的神色不對,怎麼回事?」

  田宏武暗吃一驚,忙掩飾道:「沒什麼!」

  「宇內狂客」道:「別瞞老夫,你有重大的心事」

  田宏武心念一轉,道:「晚輩是在想關於令媛的事,她從小送人收養,事隔近二十年,找起來很難,但晚輩已經答應了夫人,所以在想」

  這一番話,「宇內狂客」倒是相信了,歎了氣道:「田少俠,你做錯了!」

  田宏武道:「為什麼?」

  「宇內狂客」沉重地道:「如果小女真的沒下落,又查不出當年向她下手的人,難道你真的要獻上人頭?現在的問題不在小女的下落,而在於那下手嫁禍的兇手,她認定是我幹的,找不出兇手,冤枉就無以洗刷。

  田宏武誠形於色地道:「晚輩倒是沒感到做錯,因為晚輩相信前輩的為人!」

  停了停,又道:「在前輩心目中,可能會是什麼樣的人下的手,下手的人必然是有目的,不會平白做這種事,現場留下前輩的絲絛玉墜,顯示這是預謀……」

  「宇內狂客」點頭道:「話是不錯,但老夫想不出什麼人會做這樣的事,為了仇,為了很,殺人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嫁禍老夫?」

  田宏武想到自己所蒙的不白之冤,二師兄無故墜岩落湖,連屍身都撈不到,同樣是被人預謀嫁禍,可就是想不出其中道理。

  「宇內狂客」又接著道:「她是幸運遇救的,當時兇手的本重是要她的命,而她又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背景,似乎連嫁禍也談不上,這實在令人費解。」

  田宏武表機一動,脫道:「會不會是情殺?」

  說完,覺得不太受當,一張臉登時通紅起來。

  「宇內狂客」用力一拍桌子,道:「有這可能!」

  田宏武不由精神一振,道:「前輩想到了什麼?」

  他對這樁事仍是相當關切的,既然答應「了因師太」以人頭做保證,並不是說著玩的,如果查不出兇手,這顆腦袋便得真的奉上。

  老道一身灰土,走了進來,擦了擦汗,道:「妥當了,那矮子使者裝在棺材裡還空了兩尺多一段!」

  「宇內狂客」瞪眼道:「老道,你真不知死活,還敢提起,記住,從現在起忘了這件事,特別吩咐你那兩個寶貝徒弟,一定要守如瓶。」

  老道點了點頭,道;「請放心,那兩個小的昨夜打發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這些事他倆全不知道,是我一個人料理的。」

  「宇內狂客」道:「那就更好,你辛苦了,來喝一杯?」

  老道搖頭道:「不成,大清早喝得臉紅紅的不好看,萬一有人來燒香求籤,會讓人說話,恕不奉陪,我去換件袍子,身上沾了不少血。

  說完,轉身走了。

  田巨集武又抬回話題道:「前輩想起了什麼?」

  「宇內狂客」道:「方玉芝以前行走江湖時,有不少年輕武士追求過她,其中追求得最有力的,是一個叫『玉面貓』伍廷芳的小子,不過…… 說起來姓伍的也是中年人了,會是他因求愛不遂而下手洩憤麼。」

  田宏武道:「很難說,但也不失為一條線索,怎樣才能找到姓伍的?」

  「宇內狂客」搖頭道:「江湖人飄流不定,到哪裡去找?」

  田宏武道:「還有什麼可疑的人沒有?」

  「宇內狂客」翻眼想了想,道:「時間長了,當年又不在意,無從想起,這伍廷芳的事,是她在閒談中告訴我的,別的就不得而知了。」

  田宏武不禁泄了氣,這一說,要查究這陳年老案,的確相當渺茫,略作思索,道:「晚輩準備赴等封王家莊,找找那賣豆腐的王大娘,先查出令千金的下落,如果幸運,前輩父女還可團圓也不一定……」

  「宇內狂客」道:「不,這件事老夫親自去辦,不必勞動你,天知道王大娘是否活得這麼久。」

  田宏武想了想,道:「也好,不過……將來我們如何聯絡,仍在此地麼?」

  「宇內狂客」道:「不成,這地方已被人家找到,說不定還有人來,不能再呆了,這樣吧,我有了准落腳處再通知你,反正你足跡不出開封洛陽一帶,找你不難。」

  田宏武點了點頭,他忽想到了丁香,丁香離開風堡,到洛陽附近去投靠親戚,她曾殷殷叮嚀再見。

  他總是忘不了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那該屬於小秀子的,然而小秀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腦海裡只有小秀子兒時的影像,她長大後是什麼樣子,根本無從描繪。

  這實在是件可悲的事,為什麼造化如此捉弄人呢?

  驀在此刻,一陣極其怪異的聲音隱隱傳來,那聲音怪異極了,像是一個人蒙著被發出的囈語,又像是一個重病的人在呻吟。

  田宏武首先覺察,眉毛一挑,道:「這是什麼聲音?」

  「宇內狂客」裡正含了一大酒,側耳一聽,咕嘟一聲咽了下去,道:「是後面傳來的……」

  那怪聲持續不斷,現在聽起來,又像是垂死野獸的慘嗥,低沉,仿佛發自地底,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宇內狂客」從地上站起身來,道:「不對,莫非是老道……我們去瞧瞧!」

  田宏武抓起劍,跟著離座。

  「宇內狂客」已到了門邊,驚「啊!」了一聲,窒住了。

  田宏武目光一掃,全身立即起子雞皮疙瘩,只見門外院地中,站著一個枯瘦如竹竿般的老人,比常人至少高一個頭,稀疏的白髮像枯草,頷下無須,臉孔似個風乾了的橘子,兩眼凸出像金魚,一襲寬短的黑衫長僅及膝,空落落的像掛在竹竿上。

  天下什麼怪樣子的人都有,但像這老人卻很罕見,與昨晚那侏儒老人,恰成強烈的對比。

  「宇內狂客」低聲道:「糟了!」

  田宏武栗聲道:「這怪人是何許人物?」

  「宇內狂客」顫聲道:「如老夫判斷不錯,這怪物是化身教的使者之一,叫『突眼無常』!」

  田宏武心頭「咚!」地一震,道:「對方怎會找了來?」

  後院的怪聲還在繼續,現在已可斷定是老道遭了毒手。

  一對二十不到的年輕道士,有說有笑地走了進來,一眼看到那怪人,雙雙驚叫了一聲,腳板生了根,定住不動了。

  怪人一轉身,飄向兩名小道。

  「宇內狂客」栗叫一聲:「完了!」

  田宏武奪門而出。

  慘號起處,紅光進現,兩名小道的腦袋,被怪人一手一個抓得稀爛,倒作一堆。

  怪人剛轉身,正好與田宏武面面相對。

  田宏武雙目盡赤,這種殘酷的殺人手法,他是第一次見識到。

  「宇內狂客」匆匆奔向後院。

  怪人枯瘦如烏爪的雙手,仍在湧著鮮血,鼓突的眼珠一轉,兩道冷電似的棱芒,直照在田宏武的面上,冷僵地啟動唇,道:「納命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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